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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谷听雷|高人在那红尘最深落寞处(作者:逆流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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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7 17:18 1 显示全部帖子 | 倒序浏览 | 只看本帖大图


文/杨柳松 逆流之河 逆流之河

ps:本文原作者杨松柳 (逆流之河),特授权于我,向大家分享这段故事,本帖以杨柳松本人的身份进行讲述介绍!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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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谷听雷|高人在那红尘最深落寞处(作者:逆流之河)


这篇文章是怀念一个叫洛华的高人,那是八年前的事了。


我在贵州一带探寻洞穴,那里集中了世界上近一半的喀斯特地貌,而喀斯特地貌便是洞穴发育的温床。

有一个业内(小众业内)颇为知名的天坑,我和向导翻山越岭终于寻到,洞穴四周荆棘灌木,无法接近,只见血盆大口,水声如雷,除此之外,一无所知。当时,我的装备几乎磨损,无法使用,体力和精神也再难维系在一个顶点,黯然离去。


很多人对探洞并不了解,以为通过绳索器械和手电进入一个黑乎乎的洞里就是探洞。探洞其实是一个系统概念,他由峰丛,盲谷,地下河,天坑,竖井洞,漏斗……等等地貌组建而成的一个庞大系统。他由过去和当下的时空共同组成,专业性跟那些给帝王看龙脉的风水师没两样。通过地面上种种痕迹,古河道遗迹,岩体性质,就能估摸出七八成地价了。然后,便是践行,求证。洞穴也非只是那些装点五彩灯光的旅游景点,大规模的洞穴系统是常人难以抵达的,商业开发的危险性太大。


洞穴系统的另一特征是缺乏有效数据,所谓世界第一永远都是暂时的,各说各的。因此,探洞是非常小众的,在一个世人看不见的,不确定的记录里,是没多少人玩的,登山多酷,全世界都能看见你的身影,国外也是如此。但他的综合危险性却是第一,他涉及原始森林穿越,洞穴潜水攀岩,绳降,漂流……极其考验一个人的综合能力。世界上最长的一个洞穴持续探索了几十年,历经几代人,摸索出了五百公里左右甬道,仍没到尽头。


在那间住了两月的破烂竹屋里,忽然一夜,那个深渊似的天坑出现在梦里,看来我还有些余力。我带上一个小助手,老百姓家借了根绳子,再次上山探寻。用柴刀砍出一条路,下到一个“观景台”,终于可以毫无遮拦的俯瞰天坑面貌了。太美了,第一眼便明白,自己完了,死磕上了。天坑底部是一条地下河,呼啸而过,河畔是一片小原始森林,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腐味。


这个天坑底部的景象没几人看见过,只有趴在对面峭壁顶端一颗歪脖子树上才能一视。之前向导曾说他试过一次,趴在树上魂没了,最后被人用几根皮带连在一起拽回来的,所以,他没法向我描述他看见的天坑底部,脑子是空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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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7 17:22 2 显示全部帖子
空谷听雷|高人在那红尘最深落寞处(作者:逆流之河)

我们从“观景台”兴奋的爬上来,然后就浑身奇痒起来,两个人脱光衣服,猛地拍打着皮肤过敏源。晚上,回到寨子,小助手已没事了,我依然奇痒难奈。尤其半夜,万蚁蚀骨般,咬着枕头熬了一夜。第二天,好了些,没当回事。一到晚上就又发作了,全身开始生出红疙瘩,跟榴莲似的,变成亿万蚁蚀骨了。咬枕头没用了,直接用头撞墙。竹篾子墙,整个小竹楼都在晃,欲死不能的心,典型探洞综合症之一。


翌日,被我摇醒的楼下主人,把我带到一个小杂货铺诊所打针。一堆老乡围着我看稀奇,被杂货铺老板吼了半天,才当众拉下半个白屁股扎上一针。下一针,死活都不来了,撞死得了。


那个天坑,无力探寻,不是岩壁上那寻不到踪迹的过敏源,而是没有器械,那个天坑岩壁远超出我徒手攀爬能力。过了一段时间,听见一个传闻,说那个天坑附近有一个老乡可以徒手下去,知道窍门。我一下被激活了,下坑有门了。这个传说中的老乡就是洛华,一个绝对被人忽视的人,只因几年前一支法国探险队探寻此洞,上来时不小心一根绳索掉到坑底,在一旁好奇的洛华忽地就下到洞底把绳子捡了上来,看的法国人下巴掉了。


当地人是不会深入洞穴的,洞穴里充斥着恐怖的传闻,水桶粗的蟒蛇,被困住的龙,打架的犀牛……所以,当你进入一个附近世代人恐惧的洞穴时,会被人当做英雄敬仰。一些胆大的人听说洛华之举后,求他带入坑底,企图一战成名。唯一一个成功的人是当地的人武部部长,胆大出了名,兴奋的到坑底后放了一枪,结果往上爬的时候摔死了。然后,就没有任何然后了。


顺着线索,第三次上山,寻找传说中的洛华。他住在山上,两户人家傍依,离天坑只有两公里距离。他不在家,大门紧锁,渴的不行,在他家屋檐下的蓄水池里喝蚊子水。蚊子幼体遍布水里,得狠吹一口气将扭啊扭的幼虫吹开,然后赶紧喝上一口。什么是穷山恶水,这就是了。我们只知沙漠化,却不知石漠化。喀斯特地貌主体为石灰岩,土壤极为稀少,当地老百姓就在能积攒土壤的石窝里撒下一颗玉米种子,极微薄的收成。稍一过度开垦,那唯一的土壤便会被雨水冲刷走,造成山体石漠化。恶水则指喀斯特地貌“千疮百孔”,地面难以积水,雨水顺着各种缝隙流入地下河,涛涛而去。珠江,中国第二大水流量,其源就是云贵高原的喀斯特地貌,现在知道水都去了哪里吧。穷山且恶水,因而坐落在滚滚地下河之上的洛华家也只能靠收集雨水度日。


洛华没等到,蚊子水倒喝饱了。然后闹了半个月痢疾,白天拉稀,晚上低烧。每天双腿发软,哪里也去不了,适逢雨季到了,我就一整天一动不动的坐在吊脚楼下,有个老乡以为我是石雕,冒着雨从对面家里跑来看。

洛华啊,洛华啊,给了我一再隐忍下去的力量,我得一定找到他。第四次上山寻他,带了两个助手(小助手和之前那个向导)。每次上山寻他皆不易,要过一个穿洞,下一个竖井,过一片盲谷森林,才能到他家。


这次,他终于在家了。洛华,第一眼,就骨骼清奇,异于常人。四十几岁模样,个头近一米九,身板消瘦,手掌奇大,指骨节铮铮,如同钩子。脚掌也是宽大,稳健之感。他,他老父,他老母,两个年幼的孙子,其中一个孩子嗷嗷待哺。四世同堂,年轻一代出去打工了。他家,他家什么都没有,典型的家徒四壁,手电筒之类的电器都没有,我的头灯成了宝贝。空谷听雷|高人在那红尘最深落寞处(作者:逆流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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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深山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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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7 17:23 3 显示全部帖子

向导翻译,说明来意。他面无表情,话语简洁,眉头紧锁。细沟通后,又知,洛华已经三年没有下坑了,年纪大了。年轻时每年下一次坑,采集坑底小森林里的名贵草药。同时,捞鱼。这是一种生活在洞穴河里的鱼,土话“鲢巴郎”,吃过一次,那滋味正宗吃货要疯掉的,写着,流口水了。


向导把我吹嘘一番,大意是别看这小子细皮嫩肉的,可牛了。没几下沟通,洛华同意带我下天坑。他就这么同意了?看着面无表情的他,我心里没底极了。


晚上,住在他家,准备翌日下坑。没有电,蜡烛也没有,光亮靠火塘里的柴火。没有吃的,盐也没有。洛华跑到隔壁借了盐给我们下了一点挂面。晚上,我们三个人住在吊脚楼的大梁上,一张床,挤三个人,我睡最外侧,用凳子架着腿。晚上,不敢深睡,怕被别人挤下去,或不小心翻身下了床,就直接穿透竹篾摔到一楼了。那夜,雨势凶猛,墙壁,屋顶,四面进雨,滴在脸上,也没法躲。黑暗中,有人咳了咳,才知,大家都没睡着,挤在一起动弹不得,任凭水滴。

空谷听雷|高人在那红尘最深落寞处(作者:逆流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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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7 17:24 4 显示全部帖子

糊里糊涂天亮了,雨未停,洛华没有打招呼就下地干活去了,这样的天气下不了坑的。我们三人坐在地上,等雨势小点后就打道回府,这场连绵雨怎么也得好几天。老奶奶背着小孙子,推着磨盘,也不搭理我们。我仔细观察了下,她在磨豆浆,我忍,早饭豆浆简直元首级别的。老人家磨好豆浆后,一勺一勺的喂给襁褓里的婴儿,豆浆是这个留守婴儿唯一的食物。我们冒雨走了,屋子里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空谷听雷|高人在那红尘最深落寞处(作者:逆流之河)


又是耽搁很多天,探了几个不受雨季影响的小洞,被洞口腐蚀层的虫子咬了几个小黄包,然后溃烂,怎么也愈合不了,两条腿上最后烂了十几个小洞,每天均要挤脓清理,脚踝上的烂洞可以看见白森森的骨头。空谷听雷|高人在那红尘最深落寞处(作者:逆流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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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7 17:27 5 显示全部帖子
当地朋友劝我来年再说,先把腿伤养好,这个季节也不靠谱了。我说不,只要连续三天不下雨就可以再上山找洛华了。大多时间,我又开始一动不动的坐在吊脚楼下,没有人再以为我是石雕了。我在等,等着那连续三天的艳阳天。


终于等到了,而我没有助手了,向导实在不想再上山了,再则他也没有胆量下坑。小助手发烧,尚未痊愈,蔫蔫的,也不能去了。久劝无用,我独自背着柴刀和麻绳就走了,谁知半路上,小助手追了上来,他实在不放心我一个人。有小助手陪伴后,我心里踏实多了。这个小助手,当年只有十六岁,跟他之间的故事也是波澜。

小助手家是寨子里最穷的,穷的抬不起头,第一次他坐在我身边生涩的以为是个女孩。他生相秀美,心思也细腻,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又不敢表达,有天晚上喝醉酒后找我哭,说他心里难受,怎么办?我严肃的说了他一句:没出息。某次机缘下,我发现他天生的敏捷身手,和细如发丝的稳健心智。如果以我徒手攀岩水平为标准的话,小助手功力是我三倍,洛华功力又是他三倍,如此悬殊。此后,攻坚般的洞穴我必带他,有他在,我心里会有底气很多。我们一起探过不少洞穴,生死级别的。因此,寨子里的人对他刮目相看,他也变化起来,走路昂首挺胸,再也不自卑,他喜欢的女孩子居然主动向他示好。虽然,他们只有十六岁,但在少数民族地区,他们是很认真对待这份情感的。

事后回想,那天他若没跟来,我恐怕就没了。两人找到洛华,他一句话没说,将家里所有绳子找出来。绳子不是捆人用的,是铺在岩壁上指路用的,是个路标的概念。然后大家吃了两口冷包谷渣渣就匆匆出发了(吃不起大米)。

到了天坑外沿,洛华在前,小助手中间,我最后。先一路往下砍出条到岩壁的路,小助手一不留神滑坠,三四米后被背上的三脚架卡在两棵小树间,他脸色煞白,当时我们就问了声没事吧继续砍路。后来,他对我说,那天以为自己死定了,多亏了我的三脚架。我也才意识到,我的冷漠和麻木。



能看到天坑底部了,雨季里的地下河比几十天前咆哮多了,完全换了一副模样,漂浮着一层水雾。横切过一条岩隙后开始往下攻坚了。我朝下望了一眼,心里对自己说:我下不去的。洛华已经迅捷的脱掉鞋子,往下攀去了,石林怔了一会儿也跟着下去了,我怔了一会儿也跟着下去了。岩壁垂直面两百米左右,阴暗,湿滑,有些地方依附着滑溜溜的苔藓,多处鹞子岩。这不是我徒手下的最深的一个天坑,但绝对难度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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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7 17:27 6 显示全部帖子
大家赤脚、裸手的在一个垂直面上,小助手看着洛华找手脚落点,我再看着小助手找手脚落点,落点很微妙,领会度,再加上每个人体型各异。我不断和小助手沟通着,他也晕乎的厉害,自顾不暇。如果只有我和洛华两个人,完全鸡同鸭讲的情况下是难以掌握“线路”的,结果就只能是上不是、下不是,被困死。

过程不表了,有趣的是突然感觉腿上凉凉的,低头一看,肌肉过于用力把疮口里的脓液像牙膏一样挤出来了。

徒手攀岩玩的不是技术,玩的是胆子大,不要命。成功率只能是百分之百,要么成,要么败,要么生,要么死。我最佩服的极限大师Dean Potter两周前刚走,在翼装飞行中撞击岩壁身亡。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迟早的事,他生下来就奔着死的,他这样的走法是一种荣耀。他死在了喜欢的路上,而不是过马路刷朋友圈被车撞了。而我,算不上什么极限运动者,对于Dean Potter和洛华而言更是不能比及。我只是想去一个地方,注定要有一次曲折的旅行。

大脑缺氧的终于到了坑底,大家陆续穿上鞋,我朝井口般的顶部望了一眼,心里又对自己说:我上不去的。转身就和小助手兴奋的像个孩子,那曾经俯瞰的梦就这么成真了?坑底小气候,碎石暗坑,生满了亚热带植物,植物学家到此定有收获。小助手拿着砍dao疯狂开路,有些不碍事的植物他也上去狠狠来上两刀,直到砍断为止。我吼他都不管用了,他完全进入打了八升鸡血状态,疯了。我终于相信,那个人武部长下到坑底开了一枪后摔死了是真的。我仔细考察着天坑底部,他是此洞穴系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中枢,地质上不多说,说个有趣的,就是这种天坑有时落叶会悬浮半空,有超自然力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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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7 17:27 7 显示全部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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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7 17:28 8 显示全部帖子
我自拍了一张三人合影,这是我见洛华以来第一次似有似无的浅笑。随后,他又陷入招牌似的苦大仇深的表情里,深邃的让人敬畏。空谷听雷|高人在那红尘最深落寞处(作者:逆流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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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7 17:28 9 显示全部帖子
回程,往上爬,我真的不认为自己能上去。此生唯一一次放弃自己就在这里。那是一个滑溜溜的鹞子岩,实在上不去了,手脚也快扣不住岩壁了,求助小助手。他扯下一段路绳,一端扔给我,试图拉我上去。我拽着绳子爬了几米就没力气了,没上去的力气了,也没下去的力气了。而小助手也到极限了,快拽不住我了。我曾对外说过的小插曲,就是这个要面临的三个选择,一,小助手松绳子自保,我摔死;二,小助手死撑着,我们一起摔死;三,我松手,把自己摔死。怎么都是死,有这样的选择题吗?

此时,小助手善意的用绳子拽着我,一个月前,我却恶意的用绳子拽着他。一个漏斗洞下,我把他吊在半空不放下,逼问他到底有没有和她打啵。他拒绝回答,满脸通红。我把绳子拴在一棵树上,一旁抽烟,任凭吊在半空的小助手沉默。半根烟后,他受不了,招了,还尝试摸了……我满意的把他从半空放下来。

看着岩壁上方小助手扭曲的脸,我决定松开绳子。上个月走了两位大师,一位是我仰慕的极限大师Dean Potter,另一位是《美丽心灵》原型,诺贝尔奖获得者Steve Nash,我松绳子完全符合他为之获奖的纳什均衡论。

松绳子的一瞬间,我潜意识的把手腕缠在绳子上两圈,这样可以利用身体制动减缓下坠。就是这个潜意识,我没走。一条窄岩阶救了我,在这个滑坠速度中恰好能抓住。靠,没死。然后,就满血复活了,别问怎么攀上这鹞子岩的,我完全不记得。之后,也是神迹般没拖小伙伴后腿,没成为那个猪一样的队友。

这唯一一次放弃自我的过程,真的很淡然。生与死,到底有何区别?或许他们的区别仅仅是对立的关系,有我无他,有他无我,生即不表示幸运,死也不意味苦难。

记得累了,没地方休息,骑在一棵手臂粗的斜树上双腿缠坐,晃啊晃的,脚下即是将完全黑暗的天坑,深不见底般。此时,彼刻,不同的路径,不同的人生。此时,为了世俗中的游戏不得不诸多妥协,彼刻,自由无畏的如同一阵风,来过了,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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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7 17:28 10 显示全部帖子
天黑透了,我们才完全攀爬到天坑顶部。我是第一个上去的,洛华第二,他站稳后突然朝我击掌,同时嘴里大声嘟哝着,意思是胜利喽。我和他击掌,第一次和他身体接触。这也是他第一次对我直接说话,脸上绽放的笑容像热腾腾的小笼包子。此后,他再也没有深邃的表情示我,是个一脸阳光的汉子。我这才理解,之前他的表情意味着什么,就如同我对小助手之前滑坠的冷漠是一样的,其实,内心深处隐藏着的巨大的道德压力,却又无处释放。我们中间任何一个人出事,对于洛华而言都是一场灾难,于我则是一个沉重的十字架。

击掌后,我第一反应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元钱给他(口袋里就装了一百元),洛华收下了。黑夜中,我们欢快的回家,那强烈的喜悦充斥着暗无边际的黑夜。到了洛华家,我稍是休息后便准备告别。洛华拎着一只鸡堵在门口,挥舞着刀,一定让我吃完鸡再走。当地土鸡一百元一只,舍不舍得杀又是一回事。暗夜里,没有灯,鸡毛都没处理干净。我吃完鸡走了,带着小助手消失在莽莽黑夜里,喜悦的心不再那么强烈,那种随时怦然而动的快感也淡去了。

半年后,我回内地,特地绕到洛华所在的地方,买了很多礼物带给他。当我爬到山顶那个小破屋前时,大门紧锁,我在一旁等着,等着他回来。后来邻居告诉我,洛华不在了,走了,他们一家广东打工去了。我躲在没人的地方,嚎啕大哭了一场。此后,此生,再无和他有过关联。

那些年,中国探洞还初级阶段,经常遇到全身炫酷装备的人,常被歧视和不屑,我的当地助手们从未远离我,从未怀疑我,他们明白我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疯子。那些年,穷山恶水中,我改变了一些人,但更多人改变了我,我们都重新认识了自己。真正的高人在那红尘最深落寞处,为一碗大米饭苦苦煎熬着,这个世界就是这般无奈。“我们既没有想象的高尚,也没有想象的卑微”,这句我常说的话,就是我探洞经历最大的收获之一。
空谷听雷|高人在那红尘最深落寞处(作者:逆流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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