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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让人失望的四姑娘山

作者: 8264编辑中心    来源: 8264 2017-11-21 13:37
四姑娘山,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姑娘,从来都不会让你失望。

赛前几个月,当组委会宣布,这次比赛将取消大峰攀登的路线,说实话,我是有些失望的。

很多人坚持认为,登顶大峰是整个赛事的精华部分,站在茫茫云海雪山之巅体验也是国内其他赛事难以实现的。但在八角棚海的时候,这个失望感就被彻底打消,取而代之的是惊艳,原来,四姑娘山竟然还有这种打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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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景实在太震撼,在那些被关门选手的赛记中,他们仍然津津乐道比赛中的趣事。就好像他们一点都不遗憾,因为他们此行所得到和体验到的感受,已经远远超出未完赛带来的失落。

然而就在众多高手纷纷败下阵来的同时,我却“可耻地”完赛了。42公里。

无适应,不比赛

在组委会规定的注册报道时间之前,我就已经来到四姑娘山适应赛道,最好的适应方式,莫过于在不影响体能储备的强况下,直接攀登一座雪山。

10月末11月初,是四姑娘山域天气相对稳定的一段时期,天气状况呈周期性:一旦赶上大雪,会下一个礼拜,接着就是好天气,会晴一个礼拜。


大雾弥漫,色彩缤纷的树林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防晒霜

四姑娘任人打扮,花枝招展,但我们最喜欢她不穿衣服的真实样子。比赛期间正赶上好天气窗口,而赛前一周却是大雪纷飞。好处是,可以体验到不同色彩风格的四姑娘山。

攀登结束后,从四五千米的海拔下来,回到“只有”三千多米的日隆镇,竟然有些无所谓畏惧的感觉,连洗澡都变得理直气壮起来(高海拔慎重洗澡)。



时间直接撸到比赛当天。

早上出门儿时全副武装,竟然发现没有自己想象得冷。

在起点拱门附近,发现奄奄一息的大宝。作为另一场入围UTWTDiscovery的中国赛事的总监,他说来学习学习,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借鉴到自己赛事的地方。我不知道他这么说是想让我对他肃然起敬,还是他想让他在我心里的人格顿时变得高大,我只记得他咳嗽得很厉害,真的厉害。后来才发现当他起跑后一骑绝尘的时候,我才醒悟到,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烟雾弹。

与大宝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拉森同学。人脉很广的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念念有词。我知道他最近练得很嗨,在北尖儿不停地刷自己的纪录,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果然,他自信地说这次要冲进8小时。看到我震惊的样子,他骄傲地说,先把flag立起来嘛!后来,等他被关门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他当时说的是20公里8小时。

被大宝和拉森两个人弄得一惊一乍之后,我已经热身得差不多了。虽然每个月跑量不到30公里,但赛前适应得好,争取跑进10个小时吧。当时天真的我以为,取消了大峰路线的赛道,一定就是加长版的海子沟路线。可惜我错了,错得很离谱儿。

5点整,比赛开始。


意料当中的堵车。堵车并不是坏事儿,只要身体不冷却下来就好。在高海拔赛事中,“高反“就好比是埋藏在身体里的一颗定时炸弹,你必须要时刻小心谨慎。一开始运动得越剧烈,越容易激活它。

之前的栈道只是热身,在我看来,之字形小径后的朝山坪才是赛道的真正起点。掌握好自己的节奏和呼吸,在尘土飞扬的夜色中,开始小跑儿超人。

1小时35分到打尖包。刚出了打尖包没多久,遇到一溪流上的独木桥,我满怀信心地跃上独木桥,却刺溜打滑摔进了沟里,折了一根登山杖。少了根登山杖心很虚,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过了老牛园子,开始往鹰鸽嘴峰攀登。天光微亮,我知道此行的最大亮点,八角棚海就要来了。哼,八角棚海,是什么给你的自信能替代登顶雪山的路线?

“八角棚海”,这是个形容词

通往八角棚海的路一路陡升,只要掌握好节奏,其实并不算难。但随着海拔的爬升,视野逐渐开阔,随着天光大亮,海子沟里的群山的山尖,被点缀着温柔的颜色。
海拔在爬升,太阳也在爬升,群山的颜色也有了明显的变化,从温暖的颜色,逐渐变得冷峻,而不断开阔的视野,也把大开大合的山川景色收入眼底。选手们纷纷驻足,掏出手机拍照记录这一奇异的瞬间。

通往八角棚海的最后一段儿,海拔将近4400米,已经是遍地白雪覆盖。周围的选手们,景色越来越壮观,但已经没人想着去拍照了。



太冷。根本不想摘下手套掏手机,也有一部分选手的手机已经冻得自动关机。手指,脚趾开始麻木。水袋嘴儿冻得梆梆硬根本咬不出来水。

此时,曾经对组委会要求保暖强制装备有过抱怨的选手,只能抱怨为什么不再多点强制!羽绒服都不够啊!

在这种情况下,CP2就成了一碗热汤可以唤醒一条人命的地方。仗着高海拔适应得好,我已经从打尖包的89名,追到69名。

出了CP2,就是大名鼎鼎的八角棚海。冰天雪地的海子,冻成了一面覆盖着白雪的镜子。它最奇妙的地方在于,由于错位的缘故,悬崖边缘处的海子,背景就是著名的幺妹峰东南壁,一山一湖皆在天上,在凛冽窒息的空气中,显得仙气儿十足。

从鹰鸽嘴一路爬升至八角棚海这里的景色,是整个赛道最绝美的风光,即使是登顶过大峰、二峰、三峰的我,第一次从这个视角俯瞰四姑娘,也会觉得神魂颠倒。八角棚海不是一个地名,它是一个形容词!

赛道是起伏跌宕的,选手的心理也变得起伏跌宕,因为之后的路段成为很多选手的噩梦。

要命的暴露山脊

比赛很难。这句话有两层意思:赛道难度大,技术性强,海拔高,积雪厚,温度低,天气不稳定。另一点就是,比赛的关门时间很紧,众多高手纷纷被关门。参加四姑娘越野赛需要高门槛,然而完赛这届四姑娘越野赛却成为了另一个指标。

八角棚海之后,就是很多人津津乐道的暴露山脊了。赛前几天大雪,半米宽的陡坡覆盖了厚厚的积雪,而左手边就是让人心惊胆颤的深渊。胆子小的女选手这时会选择屁降,很容易造成后面选手的大批量拥堵。此时,部分男选手还会嗤笑女生的娇气。

然而过了不到30分钟,几乎所有人选择屁降,没有人再抱怨女选手们的胆小。因为太!滑!了!滑并不是问题,问题是,小径是蜿蜒的,如果你控制不好自己滑行的速度,就直接在某个转角处径直滑下山沟里了。


虽然事后想想也是趣味性十足,但在当时大家心里都在暗骂。我真佩服那些此时此刻还有心情掏出手机拍照的选手,只要手机捏不住掉地方,找回的可能性基本不大。

过了这段暴露感极强的路段,跑出了阴影笼罩的山阴处。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远眺群山,感觉好极了。“从来没有觉得阳光这么好,”我身后的选手们纷纷赶到,驻足停留在阳光的温暖中。这一刻心里竟然冒出了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


在阳光中,冻硬许久的水袋嘴儿也开始化开,好像是在象征着后面一路畅通无阻一样。虽然不是一马平川,但经历了刚刚的九死一生,后面的路都感觉好走了很多。



过了CP3花海子,路线就很熟悉,基本就是海子沟二峰登山路线+长坪沟三峰大本营路线。上坡各种超人,下坡也各种超人,等到了最后一个CP点,我已经追到了58名。


不敢相信我竟然从白色的山脊一直跑到山脚....

此时,我还没有看到拉森和大宝,心下骇然。一路超了30多人,后面的选手纷纷被关门,这两个家伙肯定在前面,他们是有多牛逼啊,人影都看不见。

然后咬咬牙继续追,最后在离终点3公里的地方,超过了大宝,这家伙也不咳嗽了。心想大宝都追上了,拉森还会远么…在这种激励下,最后几公里超了几个人,最后12小时整冲过终点线,排名49。

真爽。


亮点和不足

6月的时候,陪同UTWT主席佩林来了趟四姑娘山考察。作为国内入选UTWTDiscovery系列的两大赛事之一,当时佩林一针就见血地指出,四姑娘山的高海拔风光绝对是无可挑剔的是,问题是,高海拔带来的一系列问题,组委会该如何应对?

我跟四姑娘越野赛的三巨头阿尔曼,赫然姐姐,马老师都是不错的朋友,也是本次的媒体嘉宾。但这次我还是努力从一名最普通的选手视角,观察和体验比赛,所以加起来跟这三个人说的话都不超过10句,尽量保持自己的客观性(其实是他们太忙)。

说说赛前让我印象深刻的亮点。



赛道风光绝美。这方面不多赘述。只有50公里组的朋友委屈地跟我说,为什么我们看到的风景不一样,我是不是参加了一场假的四姑娘越野赛。


装备检查员堪称“老辣”,而不是简单的“老练”。一上来就要求检查救生哨、反光毯、备用电池这些很多选手容易糊弄过去的小件儿,接着进一步检查保暖衣物这些能救命的核心装备。一看就是有了解参赛者心理的高手“反侦察”。一个小细节足以说明一起,赛前全日隆镇的哨子都脱销了,甚至包括藏族手工艺品的那种哨子都没得卖……

赛事包精美且实用。可能是冠名赞助商比较大气,赠送的都是比较实用的东西。我敢保证80%的选手都用了“折叠杯”和“叉勺”。目测有相当一部分选手当天就戴了“抓绒帽”。精美的行李牌也给比赛平添了一些可爱动人的元素。这些东西当然不会是所有人都会喜欢,但绝不会有人说不好。大家的口味逐渐变叼,不会有人挑刺儿真的是很难得了。

赛前日程安排丰富。2号报道注册,4号比赛,赛前这两天干嘛呢?大部分人选择上山适应,对于不想走动的人,组委会安排了各种大咖讲座。最好的指标就是,即使是一个人来比赛的选手,也不会因为没有朋友而觉得孤单,每个小时都有事儿可以做。

赛事旅行套餐完备。这次我有一个澳洲来的朋友,我通过官方微店帮他预订了全套的赛事旅游套餐。这意味着,他在澳洲登机后就什么都不用管了:成都下了飞机,直接坐上组委会大巴,下了大巴直奔预订好的日姑娘客栈,到了客栈有吃有喝,赛后组委会大巴直达成都。全程自助,不多废话,无缝衔接。

地域文化普及到位。阿尔曼、马老师、赫然姐三位老板性格迥异,如果一定要找个赛事之外的共通点,就是对山地文化和藏区文化非常尊重,因此赛事细节处处做足铺垫,比如赛道标记用了经幡的元素,赛事吉祥物用了牦牛的形象,越野跑节的讲座请来了曾山、孙校长等国内登山殿堂级人物。从赛前到赛后,选手是沉浸在山地藏区文化元素中的,既有宏观的整体性,也有微观的丰富性。这种已经超出了“一场比赛”本身,很难得。


藏文化和山地文化的元素随处可见

再说说需要提高的地方,不然你们一定以为我收了组委会的好处。以下几点是我在私下里采访了很多志愿者、不同层级的参赛选手、被关门选手、媒体人之后总结的几点。


技术说明会这么重要,人都哪去了?参加过技术说明会的选手都知道它有多重要,但大部分选手把它当作是“官网上啥都有为什么还要来”的一个形式。实际上,技术说明会实时更新了很多赛道、补给、难点、实况、天气预测等等,都是官网和手册上绝不会有的东西,往小了说这对选手的比赛战术有很大的参考价值,往大了说真的事关安全。建议组委会将它作为一个强制性项目,至少在日程表上重点标注“强烈建议参加”。


很多人反应我们“天生勇气”的logo不够又粗又硬?

赛前适应是否应该适当引导?这个其实是一个开放性的问题,我自己也没有答案。目测几乎所有的选手选择上山自由适应,适应到什么程度才算可以,选手可能心里没谱儿。组委会是否有必要事先规划几条适应路线,以供部分选手参考,这个事儿可以讨论。


部分路段要铺安全路绳。我相信CP2之后的厚雪,也是超出组委会的预料的。技术性+羊肠小路+厚积雪+山阴处+高海拔+低温+暴露感,几个因素加起来看,个人认为危险系数很高。而这部分通过时间太长,也是导致很多人被关门的间接因素之一。一条安全路绳不仅保障安全,减少此处志愿者的压力,也会提高选手的通过效率。

赛后组委会大巴安排较为混乱。这个细节虽然看起来没啥,但我不知道为啥很多国外的著名比赛也做不好。虽然越野跑者不怕累,但5号早上的巴士现场有些混乱,建议赛前就分配好大巴车次,甚至座位号,到时直接找车对号入座。

以上,欢迎补充。

高海拔比赛Tips和误区

为什么很多高手都败了,很多实力较弱的选手却完赛了,我想其中的玄机就是“适应高海拔”。

作为雪山速攀的超级爱好者,我深知高海拔适应的重要性。在没有充分适应的情况下,实力再强也会大打折扣。当然这句话你也可以反着理解,如果你比大部分选手适应得好,那么在无形中实力会加成很多倍。

这就是高海拔越野跑/速攀的游戏规则:充分适应高海拔>经验>体能>装备.

其实很多选手在起点的时候就已经落后了。在很多人看来如同噩梦一般的高反,其实也是它的魅力所在。一旦你娴熟地掌握了它的规律,那么你真的可以将其玩弄于股掌之中。我简单总结了几点tips和误区,仅供参考。

刚到日隆镇觉得没啥反应,就高呼没有高反?别天真了。当我们在说“适应”多少海拔时,其实是指在你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的感觉,而不是初来乍到一个海拔时的感觉。只有当你睡完一个海拔高度的时候,才算降服它。

多喝水,多吃东西,最终指向是为了让你多排泄。然后接着吃吃喝喝,吃喝拉撒。整体大循环几次,保证你迅速适应。

中午不要睡午觉,晚上不要睡太早。什么“今儿刚到高原要好好休息”就早早上床睡觉的朋友,一觉醒来很有可能中招。

爬高睡低。这是尼泊尔夏尔巴高山向导们的口头禅。放到这个语境中就是,白天去海拔4000米多的大峰、二峰大本营,去3900米双桥沟沟尾适应,晚上睡在3200米的日隆镇。在高的地方适应,在低的地方睡眠。

关于药物。红景天这种可有可无的“保健品”你还信?尼泊尔夏尔巴高山向导相信世界上只有一种药可以缓解高反带来的不适,Diamox。注意,是缓解不适,并不是根本上治疗高反。最根本的解决方案只有两个,一个是通过自身调节去努力适应,一个就是迅速撤到低海拔地区。
在尼泊尔,随便找一个街边的药店都有Diamox,但在中国它是处方药已经被停产。不要急,你可以用“醋甲唑胺”作为替代,与Diamox(乙酰唑胺)只差一个甲基,对高反的药效没区别。西藏很多小镇医生的常备药,也是经过美国FDA协会正八经儿批准的,《登山手册》对它也有介绍。所以再也不用担心找不到Diamox了,很多药店都有醋甲唑胺…再次重申,“药”是你适应之后的最后一道防线。

最后,不要问我建议参加哪个组别这种问题了,先看自己满足哪个组别的门槛再说。我自己对这几个组别的定位是——

50公里组|没有高海拔经验;只想拿块完赛奖牌回家烙饼;为参加其他组别准备。

42公里组|想体验赛道真正震撼人心的风景;付出点努力才能拿到奖牌烙饼。

100公里|神。这次只有三个人完赛,他们的名字叫,冠军,亚军,和季军。

60公里|在42公里的基础上,渴望更极限的挑战;正在向神过度的阶段。

最近七年以来,来来往往四姑娘山有十余次,登山,攀冰骑行徒步

七年中,我见证了越野车必须要跋涉颠簸七个小时的震后路段,到现在成都进山只要三个半小时的巴郎山隧道打通。我见证了长坪沟只有一家拿得出手的冰石酒吧,到现在飘窗地暖的精品客栈鳞次栉比,我见证了登山节,攀冰节,越野跑节,还有以后不知道是什么的户外运动节。

熙熙攘攘的是过客,岿然不动的是山河。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四姑娘,但我知道她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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