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凯途高山 于 2020-2-20 20:34 编辑 凯途·高山云讲堂· 一期分享 [ 探险20年,从博格达到珠峰之巅 ] 登山生涯开始的时候,是1997年, 那一年,王铁男42岁。 从中国人首登博格达到到达珠峰之巅,他用了21年。 1997年,第一次登山,就患肺水肿和脑水肿并发,若不是遇上哈萨克青年及时骑马搭救一路送出,那一年,医生第一次郑重警告:以后再也不能登山了! 这是他第一次与死神擦身而过。 1999年,“野蛮的天山派掌门人”再次成功慕士塔格,体力不支、意识恍惚又遇大雾天气,他失足掉入冰裂缝挣扎一夜,那个不眠之夜,他想到出发前买的30万元的保险这次可以用上了,但又心有不甘,一定要活着回去! 这次,是他第二次与死神擦身而过。 2007年4月,独自骑行西藏,20多天,经历了西藏高原少有的极寒天气,雨变成雪,雪变成冰,衣服冻得棒棒硬,被成群大狗追...... 从荒无人烟的阿里返回的路上,为了躲避突然横穿过来的维吾尔族放羊娃,时速90码摩托车来不急躲闪,摩托车翻滚把他甩出了十几米,右膝盖骨粉碎性骨折,膝盖摔碎了十二片.....幸运被驻地武警部队营救,一路护送叶城县医院,后转辗运和田机场,用担架接回自治区中医院。 每次身体受伤,他忍受剧痛风雨无阻加强训练,多次痛失挚友,他忍住悲伤,也消沉过。 每次磨难,成老师都以为: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折腾了。 一直到花甲之年退休,到现今,从登山探险、徒步路线开拓...... 他的探险脚步从未停下。 《探险20年,从博格达到珠峰之巅》 分享笔记 1997年首次出发前去博格达,缺少资金,又是野路子,新疆这支民间登山队聚集了一群热血之士,严重匮乏户外装备,我们就背着柴火上博格达,帐篷是用缝纫机自己缝制的,冰爪是自己焊接的,没有前齿。那时一个专业安全带需要700元,而工薪族的月薪是200-300元。出发前,妈妈用锥子把汽车报废厂的轮胎拆解了手工制作安全带......带上这些“类似登山装备”的简陋装备,我们就出发了。 第一次攀登博格达,一场熟悉高原的人都听过的重疾:高山肺水肿发生在我身上。 “1997年8月,为了实现你的第一个梦想,你带着自己用四天四夜时间踏着缝纫机一针一脚踩出来的两顶帐篷和在铁匠铺敲打出来的山寨版岩锥,和几个朋友从柴窝堡出发,首次攀登博格达峰。第七天的晚上,因天气突变,风雨交加,你自制帐篷防水性能差,加上扎营选址不当,你冒雨挖排水沟,着凉出现感冒症状,你全身乏力,还开始咳血,在这种情况下,你仍然硬挺着负重35公斤,翻过3950米的以肯起达坂,到达博格达峰登山大营。你病情迅速加重并引发高山肺水肿,逐渐昏迷失去意识,深昏迷十一个小时。” ——摘自成湛湘老师书信 《亲爱的老黑,让我再信你一次》 到达博格达大本营,遇到因为滑坠双脚都冻掉的职业登山者,无人之地相见一时激动,就热情地喝了一顿酒,这顿酒喝完,当时吐痰都带着粉末状,起初以为是得了肺炎,当时戴了很多抗生素,吃了没什么作用。 同去的老胡来喊我吃饭,我晃晃悠悠走不稳。老胡说:坏了,你怕是肺水肿引发脑水肿并发。下午,刚好有两个拔雪莲的两个哈萨克少年,他们有两匹马,就把我绑在马匹上运送出去,遇下坡把我放在背后,遇上坡把我抱在身前,当他们把我带到天池,已经走了一晚,一个高槛拦路,我从马上掉下来了。 当时,我根本站不起来,但是头脑清醒了。哈萨克少年又把我架起来,走过那一段再放上马,骑到有车的地方坐车去医院抢救。 当时接到通知,家人已经都到了医院。后来医生说,如果再晚来一会,就抢救不过来了。妻儿都害怕,医生说:你这一辈子再也不能登山了,这个病是有记忆的。当时正好遇到医生跟学生解释肺水肿病症,我也借此更加清楚地认识了这个病。 生病之后,我以为此后登山生涯就算断送了,但又心有不甘,当时我倔强地说:病好以后我还登! 也许是被我的坚持打动,当时医院负责高压氧舱的医生说:明年你再去,我陪你登。 成老师: 1997年,你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攀登雪山一一博格达峰,我坐上了送你们的军用大卡车,一直送到四五十公里的三个岔,直到遇洪水,卡车被冲出道路再无法前进时,我们才分开,一路无语!回到家,已是半夜两点多,一夜末眠,那年,你得了高山肺水肿,生命垂危。 出事之前,也许是多年陪伴的身后感情,让我出了第六感应:我做了一个真真切切的梦,梦到老王出事了,他在一群鬼怪之间向我伸手,喊我的名字,但我怎么也够不着他的手。 我跟儿子说:我爸出事了! 第二天有人来家里,问我们医院有认识的人没...... 来到医院,你被送过来的时候脸色黑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拉着我的手,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没锻炼好,锻炼好了我还去登山。 王铁男: 大病之后,攀登博格达的念头一点没削弱。 那时候特别虚弱,心脏衰竭,走十几步就走不动了。锻炼了整整一年,风雨无阻,坚持恢复训练。最初跑步,十几步身体就很疼痛,忍过去就好了,后来一直坚持到十公里,二十多公里。 博格达是天山东部最高,典型技术性山峰。 我们又找到武警总队,总队说我们没办法给你们提供钱,不过可以给一车罐头,当时就拉了8吨罐头给我们,我们让身边所有认识的人都来买罐头,每人又补交了300元,就这样算筹措到了登山经费。 费用凑齐了,登山装备还远远不够。 新疆登山协会牵头为我们介绍同季节攀登的香港登山队一起连登,香港队装备齐全,我们当时也就满心期待,每周都去博格达1号冰川训练,冰爪是自己焊的,冰镐是自己做的,虽然寒酸,但总算勉强凑数。 当年攀登,没有什么攀登理念指导,只有高涨的热情,在青年人心中:登山,是件了不起的事情! 后来两支队伍在大本营汇合,香港队看我们攀登装备太差,负责人说为了保证队员的生命安全,不能和我们一起攀登。 我当时把桌子都掀了,因为是连登,我们物质准备不充分,只有50米的绳子,结组绳也没准备。 后来攀登中,他们没有我们幸运,到了5080米的地方,他们3名队员失踪。我们受新疆乌鲁木齐登山协会委托参与大营救,我带上胃出血的队员杨立志共3人又攀登到4700米,发现他们帐篷被雪压塌了,防潮垫,锅炉不在帐篷。当时风雪大,我们食品少物质短缺,空军空投过来的物质装在尿素袋子里在大风雪中也没寻到。无计可施,我们只有帮他们收拾遗物,失踪队员没找到,后来一度踪迹成谜。10年之后在冰瀑里面找到其中一人遗体,看起来是从高处落下来的。 1998年,博格达首登之争 我们的登山队伍,出发时轰轰烈烈,军车开道,绕乌鲁木齐大街小巷环游1个多小时。 原本是一支队伍,队员老胡是资深登山人,他也想第一个登顶,拉了5个人出去单独组队,两队开始竞争博格达第一登。因为这个,两队关系一度不和。 我带着先遣队出发,老胡队伍的5人也想先登。双方较劲,老胡的营地始终比我们高一截。我们在4300米扎营,他们就在4500米扎营。 第二天,我带着先遣队,也有大家熟悉的宋玉江,我们悄悄绕过他们营地,到达4700米为大部队建营。 后来两支队伍几乎同时到达4700米,这里是博格达峰的垭口,虽是大风口,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建营的地方。第二年王石他们两个人在无协作情况下攀登,王石也只到达4700米的地方,这已经很不错了。 从4700米看顶峰,近在眼前,两队都想直接冲顶。 攀登到5080米,潮湿的雪变成硬雪。队员衣服、裤子、手套都打湿了。大本营说天气恶劣必须下撤,老胡队伍没停止下撤,继续攀登。 我把对讲机一关,继续往上攀登,大本营一直呼叫,后来再打开对讲机,传来大本营的哭声请求,必须下撤。看了队员冻成冰的衣服,我忍痛说:下撤吧,这时候所有队员都哭了, 大家都知道:这次下撤再上来就难了。 第二天一直在下雪,我早上起来就在帐篷外面等大本营消息。老胡的队伍还在山上,昨天继续攀登可能现在已经登顶了。 等到下午大本营终于传来消息:接下来天气转好,你们可以攀登了。不过当下还是大雾沉沉,出发时我想,经过之前的消耗,我知道肯定不能一口气登顶,我就背上帐篷,和杨立志、张东三人一起向上攀登。 从4700米—5080米大雪坡,没有绳子几乎没有人敢攀登。 我们没有绳子,没有结组。陡峭的雪坡上一人滑坠剩下两人根本制动不了,所以我们彼此不连累,干脆放弃结组。 攀登中杨立志落在了后面,我和张东走在前面,拼命喊他,他也不啃声,一直低着头。我估计他可能出现一些状况,我让他不要上来在下面等着。我正要下去接应他,他让我不要下来,拼命往上跑他跑近了几步,又低下头。我一看他正在吐,大雾刚好散了一些,他吐出的全是黑黑的东西。我使劲往下跑,老杨的嘴角、衣服前襟上已经全是鲜血,他的胃溃疡旧疾又发了。当时我们的物质是分开背的,他把身上的炉头煤气罐递给我,头也不回地就往下走了。 我当时泪就流下来了,这就是我们的队员,无论如何我也要带着大家的期望完成这次攀登。我和张东继续向上,经过冰岩混合地带。 到达5080米台阶,天已经黑了。迎头过来一个人,原来是没有下撤的老胡,没有帐篷,他们在5100米的地方站了一晚,继续向上攀登,在一个鸳鸯石的地方留下牌子下撤了。 真假顶,500米路程 我看看老胡,知道他们此刻再也没有体力下撤了,当时两支队伍关系紧张,他的队伍队员都是从我们队出去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丁玉,我跟老胡说:看在后面队员的面子上,你们今晚别走了,过来跟我们挤一挤。 他们赶紧帮我们把帐篷搭起来,我们2个人,他们5个人,就挤在一个双人帐里。帐篷里没有可以烧水的空间了,我们让出食物和热水他们,第二天他们下撤,我和张龙一起往上攀登。大雾中我们没找到路,又只带了30米的绳子,为防迷路,我和张龙就干脆沿着山脊一起攀登。到达博格达(假顶)处,这里是一处断崖,这时天气转好,我们在这里看到了主峰,要去主峰必须得从断崖跳下去,十几米落差,也没考虑回来时登不上去怎么办,我俩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继续攀登。 这时候大本营呼叫说看到我们了,听到呼叫我的眼泪一瞬间就下来了,我们顺着一路向顶峰攀登,终于终于登上了真正的顶峰。 后来,除了胃出血的队员没有登顶,我们7名成员全部登顶。杨立志的哥哥也在队伍中,他说他把弟弟的心愿带上顶峰了。 当时登顶,是侥幸。装备简陋,没有上升器就用抓结来代替。没有路绳,如今看来打上绳子通过都困难的路段我们也走上去了。没有强大的信念,当时我们根本登不了顶。后来陈骏池、曹骏攀登博格达,感叹我们穿着没有前齿的冰爪都敢攀登还成功登顶,天山野蛮派的称号就这么不胫而走。 如今,博格达都是我们经过练习攀登技术非常好的山峰! 也是唯一让我流泪的山峰。 博格达到慕士塔格 去慕士塔格大本营,营地海拔4300米,我的高山病再次复发了。 只能下撤到3700米的苏巴什,适应5、6天没有大碍了,再返回大本营。 1999年攀登慕士塔格,当年的攀登组织不严密,各自攀登。我体力不好,到达顶峰后一起攀登的陈骏池和香港队员帮我拍完照他们就下撤了,我下撤一路追逐他们也没看到他们,就一个劲往下跑。下撤到走不动了,意识有点模糊的时候,看到一个帐篷,以为是我们的营地,打开一看是一对法国男女。 我用英语跟他交流,想借住在他们帐篷,他给我递来一杯热水。沟通几次无果,估计是不想留我,他告诉我我们的营地就在附近,我就继续下撤找营地。 雾大,天黑,我走着走着就掉了下去,落入冰裂缝了。 冰镐还在,帽子丢了,活动活动腿,没受伤,我在原地来回走保持不失温,视线适应后看到一个雪坡,我走上去大声呼叫:help me! 有灯光闪了几下,又停了。我呼喊几句,灯光闪了又停,后来没动静了,那边的外国人当时就去我们营地找人,营地的2个队员因为天黑摸不清楚状况,加上沟通不畅晚上就没行动。 我继续搓手活动,找到另一个冰缝,窝进去等天亮。 “生与死的较量中,你想到的只有生,你战胜寒冷饥饿,你不断活动着身体,不让自己睡过去,因为你知道,在这个海拔高度,一旦睡过去,就永远醒不来了。这是一个无眠之夜,后来,你告诉我说,在掉入冰裂缝的那一个晚上,你首先想到的是出发前买的30万元的保险这次可以用上了,能给家人留下30万,也算有个交代了。你又告诉我,那一个晚上你就一个信念,要活着出来,一定要活着回家,这一信念支撑着你,你不断的搓着双手,跺着双脚,哈着气,保持身体不失温。天亮后,你凭着自己仅有的一点体力,硬是爬出了这三米多深的冰裂缝,代价是冻掉了几个脚趾甲盖!” ——成老师:《亲爱的老黑,让我再相信你一次》 慕士塔格到珠峰 引言: 探险从未止步,60岁生日,你把目光瞄准了珠穆朗玛。 王铁男: 3月坦县异常寒冷,我穿得很单薄每天在县城跑步,扫路的清洁工都认识我了,小旅馆老板听说我去登珠峰,说要赞助我住宿费。最后我当然没要。 成老师: “你说机遇是给有准备的人的,你一直不间断的进行体能训练。为了能提高自己的体能,你又喜欢上了跑马拉松,60岁生日一过,你几乎每天都在奔跑。两年中,你参加了无数个马拉松比赛,从线上到线下,从开始的参加半程马拉松到后来的全程马拉松,从国内跑到国外,你凭着一种坚忍不拔的精神和顽强的毅力,不停的奔跑,奔跑,为的就是实现你登顶世界最高峰的心愿!机会真的是给有准备的人的,你真的遇到了贵人。去年4月12号,你接到宏景集团李建宏老总电话,他把自己登山的名额给了你,李总已交完登山费用,你个人只需承担登山注册及向导小费共计人民币11万元便可立即出发,消息来得突然,我完全没有准备,你也一直没有告诉我这个消息,还是儿子打电话告诉我。我坚决不同意你去,你对我说,这是最后一次登山,无论登顶与否,今后绝不再登山。我知道你是在哄我,我想起了你在博客里的另外一句话,你说你要登山,因为山在那里,只有老了,登不动了才会停下来。但我还是相信你这一次!在这里,我要再一次感谢上海援疆干部张会成,拿出了自己全新的一套的顶级的登山装备送给老黑,还要感谢领队宋玉江的无私援助,你们又让老黑省去了一大笔费用。在经过两天准备后,4月15号已出发了。后来的结果大家知道,因为天气原因,登到8500米下撤,留下了深深的遗憾。” 王铁男: 登到8500米,风雪太大,我执意向上攀登。我的夏尔巴队长抱住我,我的脚底下刚好是个故去的登山者,我不想从他身上跨过去,就摆脱队长饶了一圈。等我转过去,夏尔巴又赶上了,指着地下的**说:你有家,我也有家,我不想死,你也不想死,你看看你的队员吧。 我一回头,同行的医学博士脸部严重冻伤,皮下组织的液体顺着脸流入脖子,脖子肿了好大一块。我问他:你行不行?他不吭声,我又问他:到底行不行了?他还是不吭声。我说:撤吧。 我下撤了,所有队员也跟着下撤了,7900米C4,等等再上去,队长说:一切结束了!氧气和体力都不支持再次冲顶。 没有登顶,我不后悔,返回加德满都,大部分队伍全部登顶了,很多登顶的人请吃饭,我也去了。(儿子说:你没有登顶,你肯定很难受) 我没有,攀登理念已经变了,安全攀登比登顶功利更加重要。 成老师: 我们家准备换辆车,让他全拿走了去攀登珠峰。 让他早点去,去了登顶,才能死心,不然他70岁还要去。 王铁男: 2018年再去珠峰之前,我做了很多铺垫:不断跟妻子成老师说:谁谁谁又去登山了。 2017年攀登失败,回家后我还是天天锻炼,还是想登。骑车、跑步,各种训练一样没停下。 这一年很顺利,队伍中第一个登顶,我对着罗彪说:我们登顶了!天还没亮,消息就传到家里了。那天无眠的一夜,妻子连夜写文转移担忧,朋友们也都在关心,深夜频频发消息问候成老师。 接下来,还会带更多的人攀登雪山,把一些攀登经验和理念传下去,古道探险继续进行,探险笔记和再版书籍还需要静心整理。 结语: 接下来的王老师,还是一样折腾,一样忙碌,一样和成老师相爱相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