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卓窝隆寺观法会

作者：蔚之云知道 6969人关注 2021-3-15 09:28

引子
   作为一个没有信教的人，通常，我进入寺庙的目的就是参观：观寺院的布局，看其宏大或精简，观庙宇的气势，体会其肃穆或亲和，观瞻供奉的神灵，猜测其与当地的渊源，再浏览浏览捐建的名单，那常常用拙幼的字体，认真地刻在碑上的长长的一串，来窥见村民对这些神灵的信奉。至于能偶尔碰上一次庙会，热闹的氛围也会使我尽快逃离。但在西藏山南洛扎县的洛卓窝隆寺，我遇上的这场庙会却有点不同。
法会
   藏传佛教的寺庙庙会，准确说应该叫法会，与内地庙会有极大的不同，首先法会的场内外都弥漫着庄严肃穆的氛围，人们的神情透着崇敬、期待，发自内心的兴奋与紧张，快速往会场聚拢。其次，寺庙周边没有热闹的市场，法会只是通过庆祝活动来完成传法与教化，周边藏民视其为功德进阶的重要途径，并不把参加法会的人流视做商机。
   那天是藏历4月10日（阳历2019年6月13日），是洛卓窝隆寺的重大节日，恰巧前一天由于高反，我们一行人刚离开队伍从库拉岗日东坡的白玛林错撤下来，在色乡镇休整，晚上在小饭店里，听四川的老板说明天山上的寺庙将举办有法会。起初并不在意，以为不过类似于内地庙会的场景。因为要等大部队下山，左右闲着，就决定和队友明日去凑凑热闹。
   色乡镇不大，夹在一条河谷里，一条县道和一条河流穿镇而过，镇上有两个著名寺院，洛卓窝隆寺在镇南面的山头上，海拔4100米，赛卡古托寺在河流边，海拔3900米，两寺均建于11世纪前期，历史悠久，教义分属不同流派。这天，只是位于山上的洛卓窝隆寺的重大节日，与山下的赛卡古托寺无关，一早，路上就有藏民或开车或跨摩托顺盘山路络绎赶往寺里，且多是举家出动，而镇边的赛卡古托寺此刻却安静异常。两座古老的寺庙一上一下，并存了1000多年，各自承载着教化自己信众的功能。
   早上我们站到镇街上，洛卓窝隆寺就在我们右手边的山巅上，抬眼只能瞧见高处的点点屋顶。没有交通工具，走盘山路太远，恰巧有一个藏族妇女走过来，在我们前边抬脚插入大道边的小径，向山坡上走，我们赶紧上去问询，得知她是准备走小路直接爬坡上到寺院的。经过她的允许，我们紧跟她，也准备抄小道往山顶直拔，看路标指示，我们和洛寺的道路距离相差7公里，高度相差200米，显然小道近得多，但在高海拔地区，这200米高度可不好征服。
直拔爬升得很慢，总觉的山顶永不可及，于是大家开始想办法搭车，在小道穿过盘山路的时候，看看有车上来就赶紧招手拦截，待我们搭上车来到山顶寺庙时，法会已经快要开始了。
   这座寺庙相当大，我们到达的山顶上只是它的一部分，其中有一个宽阔的场地，做了法会的主会场，山顶往上还有山，山坡上建筑着寺庙的其他部分，高低错落、规模宏大，那是我们在山脚下的镇上看不到的部分。
   来自各处的藏民已经在一个长方形的场子边围坐好了，场子东头搭了一个棚子，里面高高的台子上坐着活佛本尊。我们匆忙插进人群坐下，即刻就有人过来给我们分发糖果点心，看四周藏民的手上，也都拿着些糖果点心，心里有些感动他们并没有拿我们当外人。
   会场比较安静，这么多的人聚拢在一起，并不感觉喧嚣嘈杂。随着低沉的牛角声响起，法会开始了，在低沉的角乐直透人心的时候，喇嘛们穿着艳丽繁冗的服装，带着狰狞面具，手持法具，陆续出场，开始演绎前世今生的教义故事，场面严肃震撼，叫人蓦然间起了敬畏之心。藏民观众看的很专注，与我们偶尔地对视，也是微微的笑，脸上流露着一种幸福满足的神情，他们中间老年人居多，佝偻着背，有的人穿上了好看的服装，妇女的长辫子甩在背上，头发里编着彩绳，以示这一年一度法会的隆重，类似于我们对春节的重视。
法会单调冗长，高原正午的太阳异常刺眼，爆晒的人口干舌燥，我们几个人都坐不住，中间就跑了出来，立在后边的屋檐下远远观看闲聊。
   法会的最后一段表演，不再是威严庄重的风格，转而被诙谐轻松的情节所取代，服饰变为白色，面具更接近人的本色，场景仿佛从佛界转移到了人间，不知道演绎的什么民间故事，观众群里时不时有了笑声。
大概快两个小时，法会结束了。广场上气氛变的轻松愉快起来，大家散开陆续在旁边的棚屋前领午饭，或者去走朝圣之路。这午饭我们后来也吃了，是在引导我们走完朝圣之路后，一个小喇嘛送我们过来嘱咐发饭的管事舀给我们的，饭是糯米和大米蒸的干饭，里面混合着人参果和糖、牛油，口感甜腻，米有点夹生，吃到最后，我有点咽不下去，但又感觉不能把这神圣的斋饭浪费了，硬忍着吃完了最后一口，看旁边的队友雷雷却吃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的样子。
也许我们几个汉人在朝圣藏民里显得格外另类，很快就被喇嘛们发现，并给予特别待遇：亲自带领我们参观讲解寺庙的主要部分，介绍庙宇里供奉的神像或照片的人物原型为第几世第几代法师，他们可能要尽教化异类的责任，而我们也想多看点东西，欣然跟着他走。
朝圣
   法会结束，我们跟着人流开启寺庙内的朝圣之路：那若桑普朝圣之路。这是一条著名的朝圣之路，路不长，基本是在寺庙边缘围走一圈，由于寺庙建在山坡上，占地很大，朝圣路上有爬升和下降，走起来并不轻松。也许我们几个汉人在朝圣藏民里显得格外另类，很快就被喇嘛们发现，并给予特别待遇：亲自带领我们参观讲解寺庙的主要部分，介绍庙宇里供奉的神像或照片的人物原型为第几世第几代法师，他们可能要尽教化异类的责任，而我们也想多看点东西，欣然跟着他走。
全程共有三个小喇嘛接力式的带我们参观了不同的区域，每人负责一段，并在中间很认真的做了交接，每个人都讲解的很用心，将自己的所学所知耐心细致地告诉我们，用笃定自信的眼神与我们交流，从寺庙的历史，到创始人玛尔巴及历代大师求法传法的经历，都用藏式汉语生涩的发音讲给我们，指给我们看各个神迹、真金塑造的神像、宝殿，以及玛尔巴大师不同时期的等身像，破例带我们参观寺院的密洞，并让我们优先于其他的藏民观看高阁里供奉在每一层的神像，讲述宗教几代大师的故事和对宗教的贡献，印象最深地是听他们讲解苯教和佛教两派法师在岗仁波齐的斗法，莲花生大师如何神奇的获胜，使苯教法师败落，连同他的法器鼓一起滚落山下，在崖壁上划出一道深沟，形成岗仁波齐现今山体上那道凹槽；还有大师在深山修行如何使猛虎收敛野性，像乖乖猫一般的驯服……
   一路走来参观完神殿，喇嘛师傅最后带我们来到活佛起居的房间，指给我们看他常坐的宝座（此刻活佛不在，去了寺里其他地方），我们都自觉向宝座磕了长头，觉得无比荣幸和难得，最后，小喇嘛还赠送我们每人一小包藏药，黑色细沙一般的东西，说是可以去除疾病，我们甚是感激，小心翼翼的接下收好，庄严地随他走出屋宇结束了参观。
   在屋外的场院里，一群年轻的喇嘛在一起谈笑，有的还在交流法会上某角色表演的步伐技巧，也许他们当中就有刚才在会场上表演的人，可以看出来，他们以能够上场表演为荣。
   小喇嘛热心的领我们走到斋棚前，此时早已过了午饭时间，棚里棚外都没有人，案上也没有摆任何饭食，喇嘛喊来管事的人，问还有没有饭了，管事人说有，就从苫布底下端出锅，用一次性塑料饭盒为我们盛饭，就是前边说的那个甜腻腻的人参果白饭。
   吃完斋饭，我们走出寺院大门，结束了一天的观法历程，沿着小路下山，我不断的回头张望，洛寺见行见远，慢慢的被山头遮挡的只剩屋顶。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像在梦中，我们本来只是想来山南看看库拉岗日雪山，却意外的走进了这间寺院，本来只是想在寺院观瞻走走，却意外的遇见了一场肃穆而盛大的法会，本来只是想体验走一段朝圣路，却意外的走进了寺院的隐秘深处，本来只是想随心了解一下藏传佛教，却意外的受到了系列周翔的教史讲解，本来只是想凑个庙会的热闹，却意外的接受了一场信仰的洗礼。
   可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在开往内地的青藏铁路火车上，我遇到两位返程回河北的妇女，是佛教信众，她们此次专程去西藏是寻找法师皈依佛教的，她们讲述了在某著名寺院见到法师的一刻，自己是如何忍不住激动的痛哭，心灵是如何得到了极大的慰籍，当听到我的观法会经历，她们露出了钦羡神情，毕竟，亲历法会对于佛教信众来说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