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鳌太线考察略记 南国红豆(杨光友) 总得去秦岭走走吧!走过那么多地方,竟然没去过秦岭!作为一个地理教师,秦岭一直是横亘在我心中解不开的结。 2021年7月16日(农历六月初七)夜,上弦月映照着梵净山下山清水秀的地落湖。湖心岛上,冉冉、咖啡、南国红豆哥仨席地而坐,一壶老酒、两只卤鸭激发出一腔豪情,当场做出决定:近期一定完成秦岭鳌太线的穿越。 电话联系了几位山友,只有沧海答应能够成行。为了不动摇决心,于是马上做好攻略,下载离线地图,确定购买去西安的机票。 7月23日1时左右,冉冉、咖啡、沧海、南国红豆乘上了去西安的航班。飞机在夜空中飞行,没有可观赏的风景,我的内心惴惴不安! 鳌太线毕竟是国内徒步的顶级线路,被称为徒步者的"封神之路"。这条穿越鳌山到太白山的线路,基本上行走在秦岭的主脊线,因出事率高也成为一些山友的不归路。据不完全统计,从2012年以来,遇难的山友已超50人,而就在今年的5月,又有3位山友在这条线上失去了宝贵的生命。生命的无常,我们无法预测,无法做到超然,只能尽量去坦然面对。徒步是徒步者的病,也只有不断行走在路上才能够治愈。 两个小时后,飞机到达咸阳上空,盘旋降落。鸟瞰咸阳,万家灯火,霓虹璀璨。凌晨3点,我们就在咸阳机场外的大巴站台,背靠背包憩息,等待天明。 空乘小姐姐说过,西安的每一寸土都藏着文物,西安的每一阵风都飘着古诗。今天是农历六月十四,我抬头望向天空,寻找着李白诗中的"长安一片月"。那是盛唐的明月,也是强汉的明月,更是大秦的明月,她见证了华夏历史的兴衰更替。 一、塘口村 7月23日凌晨,我们一行4人租车从咸阳机场到达西安汽车站,转乘大巴车西行至宝鸡,一路上地势平坦开阔,目之所及,尽是连片的耕地,青绿色的玉米正是抽穗的时节,焕发出勃勃生机。这里便是有"八百里秦川"之称的渭河平原。 宝鸡市高速路口:宝鸡,海拔568米,位于渭河平原西部,古称陈仓、雍城,周秦王朝的发祥之地。市境内的凤翔西凤酒和岐山臊子面颇有名气。 11时许,大巴车达到宝鸡高速路口,我们又在当地人的帮助下租了车,目的地为太白县的塘口村。一路向南,逐渐向秦岭山地靠近。远望秦岭,群峰自西向东排列整齐,山体陡峻,巍峨蜿蜒,屏立在渭河平原的南侧。进入山区,公路弯道增多,坡度加大。海拔不断爬升,从宝鸡到太白县城垂直高差竟超过1000米。 下午1时,终于到达塘口村。塘口村的一位村民(这里不便说姓名)在国内徒步圈是小有名气的人物,穿越鳌太线的山友几乎都得在他家补充必要的物资和住宿。电话联系他的时候,他正在菜地里忙碌。一会儿,他的妻子来到我们身边,指点了去她家的路,吩咐我们就在家里休息。我们明白了她的意思:近年来,当地政府明令禁止穿越鳌太线!毫无疑问,政府这样做是非常正确的,但是,壮美的秦岭又是那么的吸引着人们。 去村民家的路上,果然有人询问我们去哪里玩,还说想和我们一起去。应付了他几句,我们自行走进了村里。 看得出,村民是一个非常勤劳的人,把空间用到了极致,院落里是一畦绿油油的菜苗,等待着主人移栽。住房是砖房,不管是样式还是成色都有些老旧,应该是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那时,只有少数年收入过万的农民才建得起这样的房子。 由于在机场没能睡好,我们这一睡就到了下午5点过。村民的老母亲已弄好了晚饭,叫我们用餐。还要老人来照料我们,我们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我们的晚餐:一钵大米粥,一篮白馍馍,一碟西兰花菜,一碟娃娃菜,一碟豆腐,一碟黄瓜,一碟娃娃菜炒肉。应该比平常丰盛了很多。 正好,忙碌了一天的村民也回来了。我们边吃边聊,一会儿,彼此就熟悉了。村民的子女都有体面的工作,自己的收入也不错。单说今天就有8车蔬菜送往太白县城,只是忙碌起来没有时间照顾年迈的老人。 塘口村地处面积较大的山间盆地,地形平坦;海拔1500-1700米,气候温凉。村子位于太白县和眉县两个县城之间,是眉太公路的重要节点。这里成为产业化生产的蔬菜基地--秦西绿色蔬菜产业园。 蔬菜育苗大棚为了充分利用太阳光热,育苗床垒土成向南略微倾斜的缓坡。坡度随季节略做调整,育苗床上方覆盖薄膜。为了减轻冻害,育苗床朝北一方垒土成墙,墙与大棚顶部齐高,可有效阻挡冬季风进入大棚。 |
二、从塘口村到导航架临时营地 7月24日凌晨3点多,大家起床吃了泡面,稍作准备后出发了。不要问我们为什么那么早,你仔细想想会懂的。夜色深深,阴天的夜晚没有月亮。从村子到山口还有3公里的公路,间隔一定距离会有蔬菜产业园的职工房,借助那些房屋的灯光我们很顺利地达到山口。这里正在修建一座水库,建成之后正好堵住进山的路。到时,对鳌太线的管理就会有效得多。 我们打开头灯,开始进山,根本没有路迹可寻。只有一根引水管道从山上延伸下来,顺着水管攀爬,坡度很陡,坡面湿滑,这是一段艰难的路。黑夜里,也不知走了多远,翻越一道陡坎,俯身一看,正前方是一道深谷。深谷中有灯光,应该是在建水库的库区。陡坎连着左侧悬崖上一条小路,沿小路前行一段路程后进入一条小溪谷,才算真正找到了进山的"路"。路一直在爬升,爬升,还是在爬升!天空渐渐有些泛白,山谷依然幽暗,感觉得到森林非常茂密,但看不见是些什么树木。直到天亮,我们也没能走出山谷,抬头向前望向山顶,视觉上感受山脊就在不远的高处。 左图(拍摄时间6:01):山谷地带的落叶阔叶林,林下郁闭度大,仍有灌丛、草本植物覆盖,岩石上、树干上苔藓、地衣着生。右图(拍摄时间7:45):自然保护区警示牌,正面内容是提示这里已进入自然保护区,禁止任何人进入。背面内容是介绍自然保护区的总目标。 |
7时45分,看见了警示牌,距离起点大概5公里。已开始进入太白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植被种群已有明显不同,针叶林逐渐成为优势种群,林下生长着竹林。走上山脊,地势也逐渐趋于平缓。路好走了,但刚才还阴沉的天完全拉下了脸,下起了雨。 8时40分,到达火烧坡(2900营地)。观察发现,在一定海拔范围内,植被并没有呈现出垂直方向上的分布差异,而是呈现出同一高度上的块状分布。这种微观尺度上表现出的优势种群分异,可能和土壤水分(干湿度)、风向(风力)、坡向(极微)等自然因素有关。当然,这些都只是一种推测,是建立在个人有限的认知水平上做出的尝试分析。也有山友说是曾经发生了一场山火,之前的树木烧死后就再也没有新树生长。 火烧坡,左图(拍摄时间8:54),右图(拍摄时间9:21)海拔2900米左右,2900营地附近山脊一带,草甸、灌丛和针叶林呈块状相间分布,总体上仍以针叶林为优势种群。 |
10时40分,到达名为"松树林"的地方,雨也停了,大家稍事休息。从起点出发,我们已经走过超8公里的山路,累计爬升近1400米的垂直高差,耗时六个多小时。鞋袜早已被雨水浇透,衣服被汗水浸湿又被体温烘干,情绪多多少少受到一定影响。背包似乎越来越重,身体极度疲惫,站着都能睡着。喝了点热水和两支葡萄糖,吃一块士力架,调整好了心情,微笑着面对镜头留个影。这时候,大家需要的是士气,绝不能把负面情绪传染给同伴们。 从2900营地到松树林,海拔有所提升,针叶林逐渐变得稀疏,种类有所减少,趋于单一。高山草甸郁郁葱葱,开满小小花朵,展示出风姿绰约的风韵。 松树林,(拍摄时间11:09)或许是因这里生长有松树而得名。这里的松,植株不高,虬枝横斜,每一棵树都自成风景。 |
不能休息太久,因为容易松懈。补充能量,体力稍有恢复,接着赶路。天公不作美,刚走一会儿,天又下起了雨,而且比刚才的雨更大。走过一片草地,忽然又是一片森林,地势又开始爬升。同伴们都不说话,我也只顾低头赶路,任凭雨水恣意地拍打我的身体。路变得有些泥泞,不时看见有牛脚印和牛粪,寻思这里怎么会有人放牧。 12时,终于走出了森林,前面是一片开阔的草地,盆景园营地到了。大家有点犹豫,商量着要不要在这里扎营。时间有点早,雨也小了,最终决定继续走。浓雾弥漫,能见度低,宽阔的草地景色都一样,没有明显的路迹,最易迷失方向。大家缩短间距,彼此之间不脱离视线范围,以离线地图提供的线路为准,不偏离离线地图的方向。草地中开始出现裸露的岩石,由零零星星到星罗棋布再到渐渐连片成海。 其中,在草地的边缘有一处岩石堆积叠放在一起,远看就像一座房屋,当时觉得有些奇怪: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堆砌?也没细想,也没拍照。走过一大段路后,猛然想起那不是山友们在帖子说过的"白起庙"么?白起,大秦帝国的武安君。历史多有评说,难有统一定论。孙皓晖所著《大秦帝国》虽为历史小说,也不失为一家之言。不管怎样,作为战国四大名将之首的白起多少改变了战国的格局,推动了历史的进程。 盆景园灌丛、草甸(拍摄时间12:02),海拔3250米,生长在稳定的石海之上。 鳌山大梁的石海(拍摄时间14:50),由杂乱无序的花岗岩石块堆积而成,岩石磨圆度差,岩石上连地衣等先锋植物都难以着生。 |
从盆景园到导航架,一直是行走在大梁上,有花草繁茂的石海,有寸草不生的石海,如此反复,也记不得到底走了多少个石海,没完没了。路是一海连着一海,但心情就不能一嗨连着一嗨了。 也许下午3时30分吧,也许将近下午4时吧(累得忘了看时间),总之,我们到了导航架。从起点到导航架,行程近15公里,用时超过12小时,已经到了身体极限。找到有水的地方,大家准备扎营。考虑到天气情况,防止帐篷可能全部湿透而无法宿营,决定两人混帐。 鳌山导航架临时营地(拍摄时间16:17),海拔3476米,地处大梁,如遇大风还是非常危险的,如不下雨,估计也难找到水源,不是理想的营地。也正因为处于宽阔的山梁石海上,更显出一种大气磅礴的美。时值盛夏,青草葱茏,繁花盛开,点缀在无边的岩石间。 18时,西边天空出现了淡淡的晚霞,明亮的天空下,花草上的水珠也变得晶莹剔透。明天该是个好天气,大概率能欣赏到大秦岭的壮美景色。 |
从导航架营地沿大梁到药王庙,山梁一如既往的宽广,一直向外侧延展,好像要与天际相连接,这就是狭义上的西跑马梁。民间传说梁上可同时容纳万马奔腾,也有说是跑死马都跑不出这道梁的意思。其实,这一点也不夸张。 西跑马梁为何如此宽阔昵?那得用地质学方面的知识来解释,这太过专业。从海洋到陆地,历经沧海桑田的变化,那得查阅专业的资料。简单点说,秦岭地区在多次造山运动中,几经抬升,又几经剥蚀,这里成为了少有的高海拔夷平面。 西跑马梁(拍摄时间8:33),这里是羚牛的栖息地。在这里,我们第一次与羚牛不期而遇,来不及拍下它的身影,它就消失在雾海中。 药王庙(拍摄时间9:25),海拔3361米,天然形成的石头城堡,岩石磨圆度较好,好像是人类精心设计建造的一样。其实,它是大自然的杰作,是多种外力共同作用的结果。 |
药王庙是鳌太线一个标志性的景观,走过这里,前方就是麦秸岭。这个季节的药王庙水源充足,花草飘香。相传百岁药王孙思邈曾经在这里过着隐居的生活,采百草为药以济世民。祭拜了药王,补充点能量,和花草合个影,我们继续行走下一程。 9时40分,从药王庙出发,下行一段缓坡翻越一座坡度不大的山丘。路相对好走,视野也比较开阔,可边走边欣赏风景。近俯深谷,雾聚雾散;远看天际,云卷云舒。群岭连横,壁立如屏;草青树绿,山色如黛。 走了40分钟,山脊越来越窄,收缩成宽不过数米的鱼脊线,两侧景观尽收眼底。10时23分,麦秸岭到了!麦秸岭大致呈东西走向,连绵起伏十数里。北侧陡峻,多为悬崖峭壁,无路可行;南侧坡度相对较缓,需横切许多条现代石河。这是一段艰难的路,但我们却别无选择。 麦秸岭(拍摄时间10:42),海拔3520米,岭脊线连绵十数里,海拔高,寒冻风化强烈,山脊基岩易崩解破碎,在陡坡形成许多的石河、倒石堆地貌景观。岭脊线的冰川遗迹角峰和刃脊,虽因冰川消亡后久经各种外营力作用仍保留其基本形态。 |
从南侧横切麦秸岭,循着羚牛的脚印和岩石上踩踏的痕迹,过草甸,越石河,像一群迁徙的羚牛。我想,羚牛是异常聪明的,人们穿越鳌太的路不是一代代羚牛蹚出来的么!11时35分,我们登上了麦秸岭主峰东侧的垭口,完成了今天第一段难走的路程。 站在垭口,鸟瞰水窝子营地。草地上,几十只羚牛在流动的雾中时隐时现。真想近距离地看看它们长什么样,但它们却非常机警,远远地避开着人们。看起来不远的一段下坡路,乱石堆积,让人好一顿走。12时30分,下到谷底营地,羚牛早已远遁,只留下青草被啃食、踩踏的痕迹。 水窝子营地(拍摄时间12:24),海拔3100米,冰川作用形成的槽谷(冰斗)。坡缓谷宽,犹如一个大大的U字母。槽谷底部向下游方向缓缓倾斜后变成深邃的峡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