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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金抗沙攀登记(独行马)

作者:admin    2002-08-08 00:00

  屡败屡战志未酬 越登越勇终有期

  从宁金抗沙峰回京已经三个多月,尽管期间我又成功地带队攀登了一座青海的处女峰,但宁金抗沙的经历仍时时像电影般一幕幕地在我脑海里放映着,愈来愈清晰。 2000年的四月,我第一次亲近这座气势磅礴的雪山,历经十二天,在距离顶峰仅七百米处含泪下撤。今年──2002年──四月,我第二次来到这座七千二百米的山峰身边,同样梦想着站在她巅峰之上极目远眺的短暂时刻。然而这一次天气似乎是故意与我们作对,在我们超过计划时间却仍然没有等到好的天气周期后不得不再一次带着万般遗憾踏上归途。“山还在那里”,这是我2000年四月撤出宁金抗沙大本营时留给自己的话,这次依然,我想我一定会再来的。

  山峰资料

  宁金岗桑峰,海拨7206米,位于东经90.1度,北纬28.9度。在雅鲁藏布江之南,喜马拉雅山以北,有一条延伸360多公里的山脉,藏族人民把它叫做拉轨岗日山。在地质构造上,山脉属于新生代褶皱复背斜的轴部,有连串排列的窟窿和短背斜隆起,核部由片麻岩、混合岩组成。它的北面是雅鲁藏布江断裂谷地,南面则为复向斜构造的湖盆地市。宁金抗沙地处拉轨岗日山脉的东段,座落在西藏自治区江孜县、仁布县、浪卡子县三县交界处。宁金岗桑,藏语意为“夜叉神住在高贵的雪山上”,传说是藏传佛教四大山神——西方山神诺吉康娃桑布居住之地。宁金岗桑峰,山体雄伟,危岩嵯峨,顶部尖锥突兀,形如鹰嘴。周围耸立着10余座6000米以上的主峰,是西藏中部四大雪山之一。宁金岗桑峰附近现代冰川发育,有冰川约50多条,冰川面积达129平方公里。卡惹拉冰川是其中面积最大的一条冰川,面积达9.4平方公里。卡惹拉是浪卡子和江孜县之间公路上最高的垭口,海拨5042米,仅次于宁金抗沙峰南坡,是年楚河支流势龙曲源头。卡惹拉冰川上部是一个坡度较缓的冰帽,北靠宁金岗桑峰,西接海拨6768米的舵果龙峰,6600米以下冰面坡度较陡,达40度。冰川末端向下伸出两条悬冰川冰舌,东部舌长约3公里,未端高程5233米。西冰舌长4.5公里,宽1.5公里,末端高程5145米。宁金岗桑峰东面是西藏三大湖之一的羊卓雍错,海拔4200米,面积6400平方公里。羊卓雍错,藏语意为“天鹅之湖”。湖槽狭长曲折,形似一只展翅欲飞的天鹅,藏族人民尊之为“圣湖”。相传,有位仙女因思凡下界而犯天规,上天把她变成天鹅贬在这里,诸峰的神女们都与她恋恋不舍,常来此洗澡与她相伴。

  宁金岗桑峰是拉轨岗日山的主峰,它悠然凌驾于“圣湖”、“宗寺”之上,因此藏族人民把它叫做“宁金抗沙”,意思即是“夜叉神住在高贵的雪山上”。其海拔719l米,位于东经90.1℃,北纬28.9℃,地处江孜县和浪卡子县的交界处。周围耸立着10余座6000米以上的主峰,是西藏中部四大雪山之一。

  宁金岗桑峰山体雄伟,危岩峻峨。顶部尖锥突几,坡岭沟空间的终年积雪发育了条条冰川,时常有冰雪崩塌。

  气候

  雪线附近年均气温-8℃。浪卡子气象站(4460M)1961---1975年年平均降水373.6mm,6---9月占90%以上;蒸发2089mm,年平均气温2.4℃,最冷月(1月)-5.5℃,最热月(7月)10℃。每年只有4月--5月或9月--10月的春秋季节,才是举行登山活动好时机。

  背景路线资料库

  宁金抗沙峰目前有五条路线可供攀登,即南山脊路线、西南山脊路线、西—西南山脊路线、西山脊路线、东山脊路线。

  南山脊路线:

  南山脊路线是攀登宁金抗沙峰最短最危险的路线,是1986年西藏登山队首登宁金抗沙峰主峰的路线。登山大本营建在卡惹拉冰川下5000米处,路线沿卡惹拉冰川东西两条下伸冰舌之间的冰雪岩石陡壁直上攀登。路线陡峭且经常有滚石和冰雪崩发生。攀登时只能利用上午时间迅速通过,下午冰雪消融强烈,危险性增大无法攀登。越过冰雪岩石陡壁后在卡惹拉冰川东冰舌部5600米处建C1,C1以上主要为冰雪地形,多冰雪裂缝;C2建在南山脊6600米处,从C2沿南山脊为漫长的冰雪坡直上顶峰。

  西南山脊路线;

  西南山脊路线是1985年日本大分县山岳联盟队首登时登顶的路线。路线沿卡惹拉冰川西冰舌边缘上攀,路线多为破碎的冰塔林。C1建在鞅嗌喜课髂仙郊?700米处;C2建在西南山脊6300米的冰雪坡上,从C1至C2的路线上多冰雪裂缝和流雪;C3建在6600米处。从C2向上至顶峰主要为冰雪坡。

  西—西南山脊路线:

  日本枥木县高体联1995年首登路线。沿318国道过卡惹拉山口下行至翁当,向北沿简易公路北上至麻优村,在宁金抗沙峰西侧4690米处建大本营。沿驼果龙峰西南支脊向上攀登,至宁金抗沙峰西南山脊,C1设在5750米处,C2设在6400米处,从C2向东北方向攀登至南山脊路线登顶。

  西山脊路线:

  西山脊路线是日本喜马拉雅协会登山队1998年首登路线。路线沿麻优村乘车沿朗堆雄久河北上至驼果龙冰川消融河汇合处,在4800米处建大本营。沿西山脊支脊向上攀登到5200米建ABC营地。C1建在西山脊5800米处,C2建在6400米处。

  东山脊路线:

  东山脊路线是2000年日本教员登山队首登路线。路线从318国道康桑巴北上沿简易公路到达海拔4898米的康布贡巴寺庙。从康布贡巴沿安央普河北上至嘎玛冰川消融河汇合处,在嘎玛错湖边5300米处建ABC营地。从ABC出发向南绕行嘎玛错沿破碎难行的碎石坡攀登宁金抗沙峰东山脊,C1建在5754米处,C2建在6374米处。从C2至顶峰途中接近顶峰时有几条宽冰雪裂缝,需寻路绕行方能到达顶峰。

  2000年第一次攀登

  2000年元旦过后,我经不住诱惑加入了由贵州青年科学探险协会组织的宁金抗沙峰登山队,这是在中国民间登山初级阶段,国内唯一能找到的选择攀登技术型山峰的登山队(不包括北大准专业登山队)。贵州方面我不甚了解,而实际发起人是我多年的朋友陈骏驰,他在1999年春与贵州队在珠峰南坡有一面之缘,在紧接着的西藏之行时又去宁金抗沙峰观察过路线,并最终促成贵州方面立项组成了这支队伍。

  这支队伍的组成仍不离当时民间组队的主流形式──乌合之众。全队十三人中,除了我和陈骏驰有7500米的登顶经历外,其它人均没有6000米以上的登高记录,所以在我决定加入之后,陈骏驰非常高兴,这样他就有了可以共同商议攀登方案的可信赖的伙伴。我们队的主要技术力量都集中在非贵州籍队员中,除我和陈骏驰外,康华也是北京人,和我是师兄弟,攀岩攀冰都有一定实力,这样他是当然的先锋组成员。先锋四人组另一成员是贵州探险协会副会长罗世鸿,他技术经验不足但体力很好,如果说有可能登顶的话,那么先锋组机会会多一点。这时就出现了一个登山中经常发生但有时很难处理的“必须”:我们队是由贵州青年科学探险协会出面组织的,只要有可能必须得有贵州方面的人登顶。另三位非贵州籍队员是陈泽刚、黄超、郑幼凌(以摄影为主),都有一定登山经历。贵州方面还有队长唐志诚,队员张刚、肖冰、班珂、吴小岚和李朝恒,他们都去过玉珠峰南坡但未登顶。

  这样,人员分组、组成情况最终确定为:

  队长: 唐志诚

  先锋组:陈骏驰 海南

  马一桦 北京

  康华 北京

  罗世鸿 贵州

  运输组:陈泽刚 海南,大家称他“阿刚”

  黄超 广西

  郑幼凌 广西

  唐志诚 贵州,大家称他“老唐”

  张刚 贵州

  肖冰 贵州

  班珂 贵州

  吴小岚 贵州,唯一的女队员

  李朝恒 贵州,贵州电视台记者。

  协作: 平措 西藏奥索卡登山学校学员

  巴桑 西藏奥索卡登山学校学员

  我们决定攀登的路线是1995年北京大学和日本福冈大学联合登山队曾攀登的路线,基本上是沿南山脊路线攀登,不同之处是C1以后向东绕上卡惹卫峰再回到南山脊路线。选择该路线主要考虑的因素有三:一是有可供参考的路线资料;二是大本营交通方便,遇事能够很快撤出来;三是这种技术性较强的路线有利于锻炼我们的技术能力。当然最后一点主要是我和陈骏驰考虑的,当时并没有考虑到个别队员技术能力几乎为零。然后我又特意找到九五年中日联登的参加者曹峻了解当年北大的路线和攀登的情况,修路物资等方面的准备也主要参考他们的数字。

  我和陈骏驰提前开车去拉萨做前期准备,同行的除肖冰外,还有去西藏旅游乌鲁木齐登山探险协会会长董务新,我和陈骏驰都在1999年和他一同登过山。他一直送我们到宁金抗沙大本营,看着险象环生、危机四伏的卡惹拉冰川,再三叮嘱我们要注意安全,说不希望登山回来少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而他自己不幸在2001年托木尔山峰的一次探险活动中,被冰川河激流夺去了宝贵的生命。他是位豪放并多才多艺的汉子,在拉萨给我们送行时还曾一展他那专业级的歌喉。

  为了给队员减少压力,休息充分,我们决定从拉萨请一位厨师,这样也能使大家在攀登后吃到更可口的饭菜。

  队里最先打退堂鼓的是四十多岁的老队员张刚。在前往宁金抗沙的路上,曾三次旅行路过宁金抗沙峰卡惹拉冰川的我在驾驶室带路,他因卡车车箱太颠也被照顾坐在驾驶室里,将到时我指着远处的卡惹拉冰川说就是这座山,他当时脸色就变了,嗫嚅着:“这座山(这么难)啊,我还以为和玉珠峰南坡差不多呢”,当时就决定只在大本营等着我们,不上了。

  建大本营时非贵州籍队员就开始和贵州籍队员产生隔阂,原因是贵州队员除肖兵外都是不指挥不动手,让非贵州籍队员感到十分不快。在分组决定后,有些非贵州籍队员更是不满,认为大家都是交同样的钱来参加的,论技术经验凭什么我们负责运输保证罗登顶等等。尽管我努力做他们的工作,希望他们能把心态放得平和一些,但以上分歧还是间接导致了我们这次攀登活动的失败。

  平措和巴桑是我们请的西藏奥索卡学校的学生,为我们队做协作是他俩第一次实习。对于他们俩,尼玛校长再三叮嘱说千万不要让他们做独立的技术先锋,他们最擅长的是高山运输。果然他俩每次的运输量都达到我们正式队员的两倍,这对我们的攀登进程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三月二十九日队伍进驻大本营(地图显示5000米,海拔表显示为4800米,此后营地也按此加200米)。卡惹拉冰川可以说是世界上距离公路最近的冰川,那悬冰川的雄伟气势真可用一个词来形容:叹为观止!冰川呈四十度甚至更陡向下倾泄,冰塔林立、沟壑纵横,冰塔垂直于山坡,给人的感觉随时会垮倒下来。我们的攀登路线就是要从两块冰川主体中间的一条蜿蜒的缝中穿过,5800米的C1以前会有部分碎石坡,C1以后就全是在冰川中行进了。

  三十一日我们第一次向上攀登。先是沿一个冰沟向上,冰沟的尽头是近50米垂直的岩壁和冰壁,无法正面攀登,只能从左边一个“<”形冰坡绕到岩壁上面。我和康华在这“<”形坡上拉了近一百米的路绳,绕到了那处岩壁上方的右侧,又是一个约四十米六十度的岩壁,我攀上去打上岩锥,为保证下降时的安全用了一根进口主绳做路线绳。由于这一段是由多组两三米直壁的台阶组成的,我们称之为“希拉里台阶”,这里的高度大约是5400米。再往上到C1都是漫长的碎石坡,这个碎石坡实际上是一条突起不明显的山脊,所以没能完全被冰川覆盖。我们走到5600米左右,看距离C1位置还很远,决定下撤,我们把所背的物资分别塞进石缝,等运输组陈泽刚、肖冰、黄超、吴小岚上来后开始下撤,而唐志诚、班珂只攀登到“<”形坡与“希拉里台阶”之间,感觉太累放弃了攀登,将自己运输的食品就地放在石缝里就下撤了。

  我走到“希拉里台阶”上方,检查绳索并挂上下降器准备下,同时让跟过来的吴小岚准备8字下降。然而让我大吃一惊的是她告诉我她从来没有用过下降器!我的天!我的脑子里瞬间堆积了无数对吴小岚,继而对贵州队其他队员的安全方面的担忧。这时平措自告奋勇说他负责教吴小岚下,于是我先下到下方做副保护拉绳子,最终一起安全撤回大本营。一回到大本营,我立即就此事询问队长老唐,来攀登如此难度的山队员连下降器都没有用过,最基本的技术操作都不会,为什么不提前作一些培训?!太危险了!鉴于此我和陈骏驰商量,为了吴小岚的安全起见,她只能上到C1,因为再往上就是她没有经历过的冰雪环境,而我们又不可能所有的路都修好路绳。今天有队员责怪我们先锋组个别地方修路不合理,我们决定明天再补修几段,但如果全部按他们的要求我们计划中购买的四百米路绳是肯定不够的。

  这一天我们犯了一个大错是第二天才发现的。

  四月一日我们再次向上冲击,但惊恐地发现我们昨天放在石缝里的食品都被乌鸦扫荡过,特别是两位运输队员──唐志诚、班珂──放在“希拉里台阶”下面的食品,已几乎没有能够捡回的了。损失的多是高山行动食品,这使我们非常被动。这就意味着在以后的攀登中,高山食品很有可能出现短缺。这一次还发现昨天在“<”形坡架设的路绳已经被上方崩下的冰块砸断,还好上午这种冰崩少。此时想起曹峻曾说过:这一段要在有人观察的情况下通过。

  四月二日一早住在C1的先锋组结组向上攀登,先向右横切一百多米,这里是一个四五十度的冰雪坡,直到上方6700米的卡惹卫峰顶,当年北大队攀登时曾有队员在此坡上滑坠两百多米,他们就是向右切到相对平缓的坡再绕到卡惹卫峰后直通顶峰的山脊上去的。

  我们切过那个大雪坡就开始有冰裂缝了,向上有一条五十度左右七八十米长却只有三米宽的冰雪坡分开两边的巨冰形成一个沟槽,后来我们给这个沟槽起了个名字叫“保龄球道”。陈骏驰和我一边修路一边上,沟槽两边能看到深入冰墙的深遂裂缝。向右再向左拐后裂缝多了起来,修路量自然也多了起来。我们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扎营,再向上就是曹峻介绍过的冰裂缝区了。我们扎的C2也是在一个大裂缝的半开放的槽里,这里的高度只有6100米,我们这一天只上升了三百米,但已精疲力竭,这个C2只是一个过渡营地,在适应好的情况下这样的三百米是不会这么累的。

  我们返回C1宿营,计划明天修通通过冰裂缝区的路,然后先锋组住C2,运输组住C1。如果状态好建好C3就住下来伺机冲顶,如不适就返回大本营休整一天再一天一个营地地冲顶。

  四月三日,康华按运输组的要求补一下下面的路线,我和陈骏驰、巴桑三人向上去打通C2通往C3的路,十一时许,我们到C2稍事休息后继续向上攀登。过了C2就是我们所了解到的裂缝区,一路上我们时而结组时而交替保护,通过了几条较宽的裂缝,也发现了几条暗裂缝,我们都分别做了标记并拉了路线绳。陈骏驰体力较好在前,我居中,巴桑主要背的是修路用的绳子、雪锥等跟在后面。巴桑的体力跟在我们后面当然是委屈了,但他没有经验我们不敢让他在前面走,所以他常常跟得很近,我与他之间的距离大大小于一个结组绳长。

  上了一个不大的冰脊,这里能够较清楚地看到直通C3的路线。C3是在卡惹卫峰东侧的一条山脊上,从我们站的位置向C3的方向先是一片较平坦的雪台地,然后就越来越陡,可以看到中间有一些横向的大冰裂缝拦在前进的路上。我和陈骏驰大致商量了一下行进的路线,然后说了声“出发”。

  可话音刚落,我已被前方突然的拉力拽向地面,在扑倒的瞬间,我本能地压倒在手持的冰镐上。顾不得满脸的雪末,我迅速镇定自己,发现刚才还在身边的陈骏驰不见了!而前方仅三十公分处凭空出现了一个大洞,结组绳给我的拉力正是从这个洞里发出的。我猛地意识到:陈骏驰掉进暗裂缝里了!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所幸没有连环反应。而实际上我后面的巴桑仅站在距离我三四米的地方,我们之间的结组绳弯曲着散在雪地上,他用手轻松地支着冰镐,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已经发生的一切,更不知晓他自己的生命曾刚刚受到巨大的威胁。我伸头向洞里望去,陈骏驰脚已着地,安全带被我的来自上面的拉力紧紧地拽着,他大喊着:“我掉进裂缝了,你再松一点让我站稳!”。我立刻在胸前刨开冰表层打了一个冰锥,然后将连接我安全带的结组绳绳结通过快挂挂到冰锥上,向前松动一点结组绳让他在洞中站稳,这样我也就可以脱离结组绳以便采取其它的营救措施。

  巴桑还不到二十岁,一直生活在西藏牧区,汉话就象我们有些中国人只会说英语的“How are you”一样,我连说带比划让他解开身上的后半段结组绳,放给陈骏驰以便保护他上来。

  幸好这时的陈骏驰非常清醒,说头部有一点伤其它没什么不适,只是刚刚的惊魂未定和洞中的阴深冰凉使他非常着急。我将自己的冰镐压在雪唇棱上,以免一会儿拉绳子使绳子陷进雪唇更深,当时我身上只带了一个滑轮,正考虑如何设置一个单滑轮拖拽系统。这时洞中的陈骏驰冲我们大喊着,说刚才掉下去的这一端壁面是个仰角,他自己很难用上劲,如果全凭我们两人拉则速度太慢;而裂缝另一端的壁面是正角,如果我将顶部的雪打掉他可以自己从那边攀上去。好主意!我走到横在我面前的裂缝左边约四五米处,用从巴桑手里拿过的冰镐又打开一个洞口,果然下面壁面较平缓,并有凸起闪亮的冰晶体一直延续到陈骏驰面前。我在两边洞口又各设了一个简易的保护点,然后将绳子的另一端打好结从新洞口扔给陈骏驰,也将巴桑的冰镐压在新洞口。这时陈骏驰已拆下自带的短冰镐开始往上攀。由于两个洞口间有一定距离,不能一下子两个人到同一洞口拉人,只能巴桑在老洞口放绳,我在新洞口拉绳。过了不知多久,他的冰镐终于伸出了洞口,紧接着是握冰镐的双手…头部…上半身,我让已经放掉绳子的巴桑用手去拉,终于,他的双脚又重新站在了雪地上。此时我的心情真不知如何来形容,我想陈骏驰他自己更有一种重回人间的感觉。

  ──陈骏驰除了头部的擦伤外,右脚的冰爪一个前齿稍有变形,但腿脚没有任何的伤痛,额头的伤有可能是掉进去时擦碰至洞口的冰上所至,脚上冰爪变形是怎么碰的很难解释,有人说是他自己落地时碰的,但如果一个人自由落体九米落地头或脚只是擦伤和一个前齿变形似乎解释不过去,如果是头部着地应该是当即死亡或休克,如果是脚着地则最少是脚腿部骨折。

  我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是前额左太阳穴稍上的位置有一块擦碰伤,渗出一些血。除此之外,他自己感觉周身并没有其它的不适。从刚才他能主要靠自己攀上来这一点使我对他的伤多少放了一些心。然后我将裂缝的封闭处尽量打开,以使再上来的人能够清楚地看到这个裂缝。接下来我开始仔细观察裂缝内的情况。刚才陈骏驰站的地方只是一个向下的转折平台,从平台延伸下去的黑色的缝深不见底,而右边一米多则有较宽而深遂的黑洞令人发寒。如果刚才我制动失败出现连锁反应,我们三个人很可能全都滑入这个黑洞,后果不堪设想。想到此,我不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陈骏驰掉下去的洞口正好是这条裂缝最宽的地方,洞壁呈弓型,明显的口小肚子大,冰壁面附结着暗裂缝特有的保存完好的冰晶体,这些在明裂缝中是很难见到的。再看看裂缝表面,是非常平坦的雪面,没有暗裂缝通常会有的雪面稍稍下陷的痕迹,我又仔细观察,发现向两边延伸约十米还是有一点下陷的痕迹,但那边已经不是平面,也有其它的痕迹。尽管不易发现,但不是不能发现,这说明我们观察得还不够仔细。所有这些事情做完之后,我终于有机会拍几张照片了。奇怪的是,刚才还觉得令人战栗的裂缝此时换一种心态去看竟成了欣赏。裂缝中那幽幽的绿色冰清玉洁般,玲珑剔透,摄人心魄。然而这美丽的背后却暗藏了巨大的危险,倒真地应验了那句话──美丽的都是危险的。这次拍照片也被传为笑话,说是我不顾陈骏驰在冰裂缝中吊着,只管拍照片。

  出事的裂缝距离C2只上升了一百米左右的高度,我们还是决定撤回大本营休整。后队变前队,让巴桑在前面踩着来时的脚印走,我陪着陈骏驰跟在后面。出事点因为障碍问题与大本营联系不上,我们走到C2才与大本营通上话,大本营及C1的人员都很震惊,也纷纷慰问陈骏驰的伤势。在C2我用自带的眼药水给他清洗伤口,再用大号的创可帖先暂时帖上,然后带上一点必须的物品开始下撤。他这时似乎还没有完全镇定下来,对我说我们距离近一点,慢慢地走。

  鉴于出事突然,决定全体撤回大本营暂做休整,攀登事宜议后再定。

  回到大本营,陈骏驰已经开始和队友谈笑,老唐又给他重新处理了伤口,但这次事故已明显地在队员中产生了阴影。当时决定,如果当天晚上他没有什么问题,明天由我带人接着上,陈骏驰休息,如果当晚他感到不适,明天一早送他去拉萨检查。

  当晚还是我和陈骏驰、陈泽刚住一个帐篷,先是三人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陈骏驰一声大喝又将我和陈泽刚惊醒,他不停地呻吟说头痛,我和陈泽刚喊人也没有人应,都睡得死死的,只好自己起来去班用帐篷给他取止头痛的芬必得。吃了芬必得的陈骏驰也不见有任何好转,我和陈泽刚商量等天一亮就开车送陈骏驰去拉萨检查。

  一早起来,我对老唐说了我们想送陈骏驰去拉萨检查的想法。鉴于我对回拉萨的路比较熟、陈泽刚对我们的车比较熟,我俩可以替换着开车;张刚负责财务,这样我们三人送陈骏驰去拉萨检查,当天回不来次日一定会回来。临走跟老唐说好由他组织人向C1运一次物资,以免浪费时间等我们回来再开始运,并计划这次回拉萨正好再补充一点路线绳和食品。

  当天到拉萨找了几家医院检查都说没有什么问题,大家心里放轻松了许多。我们又补充了一些物资并在拉萨住下,洗了个澡睡了个好觉。

  次日也就是四月五日一早,我们开车返回大本营。在通往曲水的柏油路上,由于年久,路面上不时有一些很浅的残破后准备补柏油的小坑。我小心地开着车,尽量避免小坑造成的颠簸。突然,坐在副驾驶的陈骏驰猛地拉了我一把,大喝一声:“注意!裂缝!”,震惊之下,车上所有其他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陈骏驰,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回过神来,无奈而酸楚的笑了,大家更是乐不可支。可见他当时仍没有从惊悚中排解出来。确实,这次事件对于我们亲身经历的所有人都是难以忘怀的。“注意裂缝”一事后来传为笑谈,并衍生出我用方向盘做保护动作的不同版本。

  回到大本营,原说好的这两天向C1运输一次物资的安排都因为没有人动而搁置,只有当天康华看没有人动,带着想摄影的郑幼凌上了C2。这两天事故影响着大家的情绪,等待、观望,看我和陈骏驰回来后怎么决定。黄超干脆地说:你们俩都出了这样的事,那我们要是在前面开路不是找死吗。实际上,从大本营到C1的路线已经开好,根本不存在大的危险可言。最终,大家开会决定:第二天我和巴桑、平措直接上到C2;陈骏驰和罗世鸿、黄超、陈泽刚、肖冰上C1;康华留住C2;郑幼凌返回大本营。

  四月六日晚,上到C2的我们从对讲机中得知,女队员吴小岚因父亲病危已离开队伍乘便车前往拉萨。卫星电话在此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四月七日,同住C2的平措吃不了方便面回大本营去取糌粑,我和康华、巴桑向上攀登,希望打通去C3的路并建好C3。路上又过了一些冰裂缝,并设了一些路绳。此时高空风强烈,我们下午四点才到C3山脊下方的最后一个雪坡,该雪坡也是一路上最陡的雪坡,部分坡段已经超过了60°。这时我们只剩一根约四十米的路绳,根本不可能修到山脊上,于是我们将所有物资放在了该雪坡下方一条大冰裂缝的对面,并通知运输组和大本营我们撤回C2。

  这时运输组的部分队员已经到了C2,由于我们的下撤他们不得不再退回C1宿营,这对于他们产生了不小的情绪,认为为什么计划都不能顺利实施,他们来来回回已走了多趟,并认为我们前面的开路工作做得太差。我很能理解他们当时的感受,但殊不知,登山运动的魅力恰恰就在于体验过程,登山计划是会随着攀登过程中出现的任何未知或临时因素而改变的。

  当天陈骏驰留在了C2补平措的空,而回到C1的队员间发生了另一件足以使我们队伍以失败而告终的事件。该事件使非贵州籍队员们与贵州籍队员甲的矛盾激化。起因是甲队员命令非贵州籍的乙队员给他开帐篷门,而乙队员原本就对甲队员平常不干活却优越感十足感到气愤,此时更是怒火中烧,其它队员也看着气不过,这一气之下干脆决定不登了,明天下山。这样一来情况就变得很棘手了,因为如果第二组不上,第一组队员即使建好C3也是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冲击顶峰。在这种路线复杂、技术难度大的山峰就意味着从冲顶到大本营两千多米没有接应人员,那么我们登顶的可能性减少,而出事的机率却陡然增大。

  陈骏驰和我都通过对讲机劝决定下山的队员,登山是我们自己的热爱,不要因一点小事左右我们的决择,影响了我们的大目标。但他们去意已定,一切已无法挽回。

  四月八日,还是我和康华、巴桑先出发,陈骏驰等待从C1上来的罗世鸿到后再追我们,住C1的另三人则于中午撤回到大本营。

  我们到昨天放物品的大裂缝时,陈骏驰和罗世鸿已经追了上来。这个裂缝有两米多宽,可以看到一个一米多厚的雪桥可以通过,但对面立刻就是一面近六十度的陡坡逐渐变缓直到山脊顶上。我保护康华先上,那个雪桥上还有小的裂缝脚可能踩进去,然后他攀到二十米高处打第一个雪锥,在他再去打第二个雪锥前我上到第一个雪锥处,这样我们上到C3山脊时时间已是下午四点。

  所谓C3山脊,是曹峻曾向我介绍过的95年他们建C2的地方,说是过了这个山脊直至登顶就再没有什么技术难点。果然,上到这个山脊,山顶一下展现在我们面前,似乎近在眼前,我们在大本营和攀登过程中一直没有看到的峰顶此时感觉是那么的近,当然这种近是由于能见度出奇的好产生的错觉,望山跑死马,要想登顶还是需要我们做出更大的努力的。如果我们回大本营休整后继续攀登,过渡营C2可以去掉,而将这里作为真正的C2。

  康华说是看到顶峰他就满足了,他的假期已到,必须离开登山队回去上班了。由于当时海拔表显示的是6300多米,后来曹峻说我们到的起码有6400米,按照大本营4800米与地图5000米的差异,这里可能已经有6500米。康华说如果顺利明天最少要用一天时间登顶,如不顺利可能会在两天以上,他不可能再坚持下去。他在拍了几张照片后按原路撤了下去。

  翻过一个不大的雪檐,下面有个平台可以扎营,我先由陈骏驰保护跳过去,而后巴桑、罗世鸿、陈骏驰分别跳过来。大家都忙着扎营,只有罗世鸿站在一边不知该干什么,陈骏驰和我吼叫着让他过来帮忙。晚上我们躺在帐篷里与大本营联系,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是前进还是后退,是明天赌一把去冲顶还是拆营返回。从技术上讲,以刚才罗世鸿在扎营时有力使不上的表现可以看出他的经验值比零强不了多少,而我和陈骏驰在技术上没有问题但也无法在这近七千米的高度上保护罗世鸿和巴桑两个人的安全。我和陈骏驰在体力上的差距也比较大,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海拔七千米左右攀登九百米的高度再返回。当时没有考虑到海拔表的误差,如果考虑到实际是七百米,我会坚持自己登顶的态度。第二组队员已撤也使我们成为深入战区的孤军。罗世鸿希望撤下去,陈骏驰考虑再三,最后也同意大本营的意见──下撤。

  这一晚,我们三人几乎都没有睡着,直至临晨四五点才被困意带入梦乡。

  事后陈骏驰对我说,他这一晚上思想斗争也是异常激烈。我们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后面的攀登已近坦途,此时言放弃,心理上很难承受,下撤的决定对于我和陈骏驰来说打击太大了。但人员、后援方面都不尽如人意,而且大本营方面也希望我们下撤,毕竟登山是危险性较大的运动,我们理应顾全大局,服从指挥。这次和贵州队的合作的确有些磕磕拌拌,大本营住着四五个一来就与外界隔绝又没有攀登乐趣的人,他们当然是一天也不想多呆了;而返回大本营休整后再冲顶也是不可能的,因为现在还有攀登能力而又不因琐事而放弃的人不算协作充其量只有我们三个人,再登一样有后援的问题;同时裂缝事件对那些没有经验的队员确实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四月九日,我们C3的四人悲壮地拍了几张有顶峰的照片,然后拆营下撤。再翻营地旁的小雪檐时,罗世鸿掉下了雪檐,幸好有我用绳子给他做的保护,雪檐下也只有两米深,所以没有大碍,只稍微有些惊吓。

  C2营的两顶帐篷我们拆了分担在大家的背包里,这时已经感到负重过量,回到C1营地,平措和康华已经等在了那里。康华是昨晚回到大本营后得知我们今天下撤而决定等我们一起返回拉萨的,并自告奋勇上C1来接我们。幸好有他俩来接,否则C1帐篷还是由我们四人来背那真要累死了。而其它的已经休息了一天以上的队员们仍只是在大本营一带坐等我们下来,最远的也只是走出四百米左右的平路来接我们。

  当晚我们都住在大班用帐篷,第二天早上发现帐篷外面下起了雪,这是我们进山以来下的第一场雪。可能老天也在为我们惋惜,在我们就要离开的这一天,用下雪的方式为我们送行吧。而昨晚我们没有住的帐篷,有三顶已被并不算大的风雪压垮了,因为都是只能用于一般旅游的普通双杆帐篷。

  这次宁金抗沙登山活动以失败而告终。主要原因有:队员间相互缺乏了解,队员素质和技术能力相差太大,而所选目标山峰或路线的技术难度也不适合这个技术层的队员群体。登山对于一些人只是玩票和搜集谈资,稍有挫折即被击溃。由于人心不齐,原定二十天的攀登期只呆了十二天就返回了拉萨,如果队员间合作性强一些,再坚持八天,登顶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然而登顶并不是我们的唯一目标。在这次的攀登活动中,我们还是获得了许多攀登的宝贵经验,对于裂缝多、路线长、海拔高的山峰,我们能够稳扎稳打,克服诸多自然的和人为的不利因素后,渡过几乎所有的危险路段,最终攀登到距离顶峰仅700米的高度,实属不易。同时先锋组能够放弃个人得失,以大局为重,服从整个团队的安排也体现了作为合格的攀登队员的基本的素养。另外,陈骏驰能够在危急环境保持头脑清醒并协助救援和自救、康华在因故下撤后仍能返回C1帮助拆营所体现的极好的心理素质和互助合作精神也值得每一位登山者学习。

  2002年第二次攀登

  2000年宁峰的失败,让我刻骨铭心。登山人常说的“山在那里”激励着我们再次找机会攀登宁金抗沙峰,这次机会终于来了。上次队伍里的非贵州籍队员又串联组织起来,决定在2002年四月再次聚集宁金抗沙。这两年的时间里,大家也都通过登山实践积累了不少经验,最后确定的队员有:陈骏驰、康华、陈泽刚和我,另有一位深圳朋友贾贵庭得知消息也加入进来,他还给我们拉了一点赞助,这样我们的队名就是“深圳好家庭Suunto队”。SUUNTO是国内普遍使用的海拔表品牌,好家庭是该品牌的国内代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个队名被贾贵庭的深圳话叫起来就成了“好家庭牲畜队”,在西藏登协注册时,这个转了音的名字着实让人家嘲笑了一番。

  四月十号我自驾车从北京赶到拉萨时,所有队员都已到齐,陈骏驰还带来了一位自愿帮我们看守大本营的上海朋友丁云怒。

  这一次我们还是请了上次曾做为我们协作的平措,他这两年已经攀登过四五次宁金抗沙峰并两次登顶,上个月还带了一支美国队登过这座山,他推荐我们走上月美国人攀登的路线,即西南山脊路线,说是这条路线有他们刚用过的路线绳,对于我们会省很多事。我们决定采纳他的意见,这样我们于四月十三日抵达并建好大本营,还是上次建大本营的那片草坪,老乡也还是那些老乡,也都认出了我们。

  人员情况:

  陈骏驰 海南

  马一桦 北京

  陈泽刚 海南,大家称他“阿刚”

  康华 北京

  贾贵庭 深圳,大家称他“小贾”

  丁云怒 上海,大家称他“小丁”

  平措 西藏

  四月十四日我们上到5300米适应。十五日我们在5700米建好C1并留住C1。C1与大本营之间没有什么技术难度,只是一片平平的约四十度的碎石坡。平措介绍说从这个坡上很困难,但下时特别方便。上时我们是先向下走到公路边,沿大本营西边山体的主脊一直攀登上去,主脊也主要是碎石,间或有山体巨石露出。由于是山脊,我们不时要承受西风的攻击。按这种路线走正常应该是四个小时到C1,这一天我想走较近的路直接上,因为《山野》杂志上就曾介绍过一条直上C1的路线,但这个四十度的坡实在破碎,我攀登了五个半小时才到C1,这时他们已将营地建好。山脊上实际并没有扎营的地方,所谓营地平台是上个月美国人攀登时平措等人用碎石片垒起的六个帐篷见方的小平地,相互间有一定的距离。我们选的是最好的两块,但可能是我们的帐篷较大(一顶TNF VE25和一顶EXPENDITION25),还是有个别角架空着,门廊当然更是架空的。帐篷后即西边是山体的石脊,正好可以挡住西边吹来的狂风。营区还有一些角落存有积雪,可以做C1的水源。

  十五日八点出发,按体力我们分成两组,平措、陈骏驰、康华在前,我和陈泽刚、贾贵庭在后。我们背上建C2的物资向上攀登。出发后沿着近乎刃脊的山脊走了两百多米,这一段也几乎没有什么高差变化。再往上就上了雪线,坡度一下子陡起来,有一段很危险但没有路绳,我在石缝里打了两个岩锥,拉上路线绳。由于一根绳子上挂的人不能太密,于是我们后组等前组上到第二个结点后才开始攀登。这几天风都很大,我们想着反正可以借助已有的路绳,当狂风卷着浮雪刮向我们时,我们就伏在雪面上等风过去。这一段路绳听平措说有七百米,最下方是近五十度的坡度,顶上是一段雪檐,海拔约6400米。雪檐下的坡度是逐渐变陡,接近雪檐时坡度已几乎达到七十度。路绳上端是一百多米的横切,这样算起来雪檐下方的冰雪陡坡就有五百米左右。其中有一段是岩雪混合地形,在软雪情况下更难攀登。

  幸好有平措在前开路,就这样我们还累得半死,一是雪太软,到上面六十度以上时,里面的硬冰与表层雪一踩就滑,全脚掌用不上就只能用冰爪的前齿踢,但这几百米全用前齿脚哪儿受得了,再加上狂风肆虐,走走停停,前组攀登到雪檐时已经下午四点,他们又横切走到路绳的尽头,平措说还看不见C2的位置,而此时雪厚难行,他们决定放下建营物资下撤,我们后组见到下撤的人员时,距离雪檐还有一百米左右的高差。

  路绳是上个月平措他们修的,每隔七十米左右才有一个保护点,这样绳段间就经常出现绳结。在那片雪岩混合区,康华为防止岩石切割绳子又加了一个保护点。下时每个绳段不可能挂两个下降器,这样就只能一个一个地下。由于绳子太长自重也大,再加上大风将绳子吹起而紧绷,大家几乎在每一个锚点和绳结处都要费很大的劲才能取下或安好下降器。用抓结下降有时又会被一下拉紧很不舒服。风一直从西南侧的山谷卷着浮雪向上吹,幸好是阵风,我们还能有所准备躲避吹来的雪。接近C1的刃脊更是得小心,弄不好就会被吹滚到山谷里去。

  远远地看见先到C1的平措和陈泽刚径直向坡下大本营走去,奇怪,不是今晚再住C1明天去建C2吗?我带着疑惑加快了步伐。回到C1我惊呆了,我和陈骏驰、陈泽刚住的VE25帐篷已不见踪影,地上只剩下一小块外帐布和半截门篷杆,帐篷内的睡袋等物当然无影无踪,原本用石块固定好的帐篷风绳有的直接将石块拉走,也有的还剩下半根风绳散落在地上。我只能等后面的三人下来,然后一起下撤。

  吹走一顶帐篷和三人的睡具、一套炉具,这对于我们这样的小队伍可算是足以被迫停止攀登的打击。我们撤回大本营时天已漆黑,大家一脸沮丧决定明天休整一天,另想对策。一个坏消息中的好消息是陈泽刚的睡袋已经塞进了压缩袋,平措和陈泽刚先下来找到了,那么主要损失就是一顶陈骏驰的VE25帐篷、我和陈骏驰的顶级MAMOT睡袋加三张搓板防潮垫,一套炉具。幸好我和陈骏驰都有备用的睡袋,只是充绒量少些,不行就只好穿着衣服睡呗。据说老乡那里有老外队走时送的防潮垫,可以借来一用,帐篷没有办法,C1就只用一顶帐篷,人员分成真正的两个组,阶梯行动。

  十七日全体休整一天,找老乡借到两张防潮垫,这样我们还有三张搓板的泡沫垫可带到C2,再将大本营可带上去的较重的充气垫用于C1。好在为了在大本营睡着舒服一些,我们从拉萨买的每人一床军用棉被垫在帐篷里,就是不用防潮垫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一天两个当地小孩上到卡惹拉冰川左边的沟里找到了一条睡袋,我看了看可能是陈骏驰的,面料已经被撕破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口子,有几个仓格的绒已经无影无踪,两孩子后来将这个破睡袋铰成了两部分分了,没准儿还能做个枕头什么的。同时他们还找到了几样小东西,也都没什么用了。

  十八日陈骏驰、康华、平措上行住到C1。我们后组在大本营又休整一天。

  十九日早七点左右C1的三人就出发了,我们一边看着他们攀登的进程,一边在大本营区晒太阳。这几天每天我们都能看到卡惹拉冰川发生的冰崩,主要集中在一个地方,也没有什么规律,上午、下午和晚上都有发生。

  下午我们三人出发去C1,因为这一段也就四个小时的路程,所以也不用着急。将到C1时,我和小贾在一个岩石台上休息了一会儿,这时陈泽刚应该已经到了C1。我们又接着走了剩余部分的一半路程,就看见陈泽刚在C1挥手喊叫,由于风大且向上吹,我俩什么也听不见。距离C1还有四五十米,我们大致听清了阿刚喊叫的内容:康华在雪檐处被飞石击中头部,并曾短暂休克。由于对讲机太少,大本营留的是另一型号的对讲机,只能听,回答则山上听不到。阿刚已经向大本营小丁喊话但不知情况如何。我和阿刚向山上接应,小贾回大本营看小丁是否已经找了老乡上来增援。

  看着雪檐处三人慢慢沿绳下降,我观察到康华并不是被人用绳子往下放,而是自己掌握下降,便知道问题不是很严重,如果休克或意识模糊的话,他是不可能自己下降的。我和阿刚向上走到雪线处去迎他们,见到康华才知道是这么回事:接近雪檐时上面人弄动的一个小石粒被风吹转向打在康华的头上,他当时只是觉得疼了一下又接着向上攀,过了雪檐后突然感觉腿不听指挥如平原般飞奔,接着就是喘不上气来眼冒金星倒坐在雪坡上。之后,被平措和陈骏驰发现,决定护送他下撤。下撤的路上他虽然感觉身体虚弱无力,但还能控制自己的行动。

  我们陪着康华下撤,有两个老乡也从通向大本营的直坡向上接应。康华平常体力极好,为这次登山还提前一个月到拉萨适应。他已决定在奥索卡学校打一年工,教学员攀岩和汉语,已经和学员打成一片,并和他们一同跑步、打球。他也是一个要强的人,但现在却不得不在他人的陪同下慢慢地向下挪。

  我分析他出现休克症状的原因是当时走路太快氧气供应不上导致的,但为什么会忽然走的很快则是一个相当奇怪的现象,不知道与头部被飞石击中有没有必然的联系。

  回到大本营后,康华没有出现什么不良反应。由于各种原因,我们在大本营休整的时间过多,大本营的食品已所剩无几,高山食品却动的很少,可大家又不愿在大本营吃方便食品,于是决定次日再去浪卡子买一些食品,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需要买一只土鸡回来给康华补补。

  二十日我带平措、小丁乘老乡的手扶拖拉机去浪卡子。这一天阿刚、小贾和平措还要再上C1。平措是从浪卡子回来后再上,这一段他只用两个小时就能上去。我们到浪卡子爆嘬了一顿,并带回来一些肉、蛋和蔬菜,但坐拖拉机颠得我都快要散架了。

  一夜大雪,二十一日天气仍未放晴,C1的阿刚、小贾、平措被迫滞留一天。我们在大本营的几个人都在着急,由于五一期间大家都有安排,这次的攀登计划安排得比较紧,算上这一天我们已经非计划休息三天了,这在一个仅有十二天的计划中算是非常大的变数了。下午天放晴,但C1的三人也不可能再去攀登并建C2了。

  从这一天起,山上总是笼罩在云雾中,风小多了,但每天下雪。似乎这一天是我们攀登期间的气候分水岭,之前总是狂风大作,之后降雪不停。

  二十二日,C1的三人不到七点就出发了,我们看到他们时已经走到了雪线处。中午十二点左右看到他们已经到了雪檐下最后一个最陡的坡段,估计建起C2应该没有问题。

  我和陈骏驰、康华上到C1住,与C2联系,但由于C1和C2间有障碍通话很不清楚,只听到他们说建C2还算顺利。当晚我那小睡袋睡着非常热,看来明天天气会很差,但我们还是决定早起出发,因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二十五日是大家的最后期限。

  二十三日,我体力较差笨鸟先飞,不到六点我就出发了。当晚下了一夜的雪,我只能按记忆打着头灯摸索着走。刃脊上积了约二十公分的雪,我必须特别小心。这里虽然不怎么感到累,但两边都是陡坡,加上积雪,人要是滑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我不得不绷紧每一根神经,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还没有到原来的雪线天就亮了,陈骏驰和康华也踩着我的脚印跟了上来。到了我曾经打过岩锥的地方,我吃了一块POWERBAR,不好受吐出来了。陈骏驰说他身体也感觉有些虚,早上出发时也吐了,想放弃不上了,后又说上上看,如果决定不上就把他的上升器给我用,于是我和他走在后面,康华在前面先走。我来时为减轻重量,对装备进行了严格的裁减,不带下降器改用半扣结,不带上升器只用TIBLOC,但这种抓结式上升器在陡直的路线绳上向上推动很不方便。

  又上了一百多米,陈骏驰决定放弃,我用他的上升器接着上,过雪岩混合区的时候果然方便了许多,但上后面更陡的坡时上升器却有点打滑,可能是修路用的日本轻绳被冻得硬得像棍子一样,摩擦力太小的缘故。我又改用抓结保护攀登,但由于路线长,总用抓结也很不方便(耗体力)。这一天风仍从下往上不停地吹,只是没有前几天强劲,攀登的过程中不时还飘一阵雪。

  为了方便攀登雪檐前的陡坡,我将对讲机放在包里,但还是能够听到前组的呼叫,我将自己挂在陡坡上与他们通话,他们说尝试冲顶失败已返回C2,并说一早出发在深雪里走了四个小时都是在平缓的起伏中拔涉,决定下撤时海拔只上升了一百多米,返回C2又用了四个小时,往返在时间上没有区别说明路是多么难走。

  下午五点,我才攀到那个雪檐,这时乌云压在头顶上,光线极暗我也没有心情拍照。雪檐高五米左右,我们是从左侧与雪坡交接处翻过去,此处向右是拐向北面且雪檐延长达四五十米或更远,虽然我们的方向应该往右边去,但雪檐下横切太危险。我们是沿着山脊上来的,左侧正好就可以翻上去,上去后是一个三十多度的雪坡,需要横切但已有路线绳保护。这时雪又大了起来,能见度只有十米左右,康华刚走过的脚印已快看不见了。

  前面十米左右有一个要翻的梁,平措和阿刚走下来,劝我下去。这时的雪似乎又更大了,他俩走到我跟前的脚印很快又被抹平。他们说再走虽然没有什么陡坡,但还很远,而且以现在的能见度极容易迷路,。并说小贾已经带着康华往C2走,我不上去康华也已经有伴。我综合他们介绍的试图冲顶的情况,以及现在的雪况和能见度决定下撤。

  下山只能一个一个用绳子下降,我在最后面,回到C1已经九点,天刚刚黑下来。平措当晚返回大本营,我和阿刚等在C1准备接应康华和小贾,他们会在次日拆C2并撤回大本营。这一天我实际上走了十五个小时。早晨吃东西不舒服后基本再没吃什么,我习惯为返程留一点水,此时还有半瓶以备返回C1时应急,一路上口渴了就含点雪解渴。

  二十四日,下午一点才见康华和小贾翻下雪檐,这之前通信一直不清楚,待我们回到大本营时已经七点多,这一天下下停停地飘着阵雪,快到大本营时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

  事后得知,小贾带着康华去C2,由于能见度太差,只能凭感觉向前走。小贾在前,与康华约定差不多了康华再跟上去,如感觉不对,在不离开康华视线的情况下转着圈找,毕竟路旗距离远远超出了能见度的距离,而且他们下撤的脚印早已不见踪影。二十四日一早看能不能碰巧有个好天气,但帐篷外风雪一直就没有停过,十点多才开始拆帐篷。

  至此,第二次攀登宁金抗沙峰又以失败而告结束。我们在建好大本营的第四天就开始冲C2,但因为多种原因第九天才建好C2,一方面是天气恶劣,另一方面雪檐部分由于坡陡且路程长而大量消耗了我们的体力,我们几乎是在C1和C2之间来回转,这极大地影响了我们的热情。我们常常谈一些登山观念方面的事,例如翻上雪檐后去顶峰的路平缓但雪深难走,如果将正面对着的驼果隆当主峰登就更有意思,该峰是上了雪檐后又继续直上,实际上比平缓的登上主峰更有意义,但我们来时是冲着主峰来的,如果改变计划去登卫峰也说不过去。

  这一次的失败有几个方面的原因,一是时间及气候的选择方面。两次来宁金抗沙峰天气差异较大,第一次是在三月三十日至四月十一日,此间天气一直晴朗,攀登中风较大但因为路线比较平缓,危险度较容易控制;而第二次是在四月十三日至四月二十五日,以二十一日为界,之前是风季,应该比上一次强度大很多,之后是大雪,能见度低且行走困难,但在此次攀登之前我们不知道此时段气候如此恶劣,如果保守起见还是选择第一次的时间段好。二是路线方面。第一次攀登我们已经通过了最危险的路段,第二次计划时间有限(只有十天攀登期),比较有把握的做法也是走原来走过的路线,而新路线我们了解不够,加上气候原因,使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继续攀登。虽然有前人已修好的路绳,而我们对此路线过于乐观,对未知的困难考虑不足,所以在选择新路线方面似乎有些盲目。第一次攀登我们已经通过了最危险的路段,而第二次攀登我们在对新路线了解不够、时间有限(只有十天攀登期)、气候状况未知的情况下,比较有把握的做法应该是重走第一次攀登的路线。由于第二次攀登的路线有前人已修好的路绳,这使我们过于乐观,而对未知的困难考虑不足,所以在选择新路线方面似乎有些盲目。三是人员方面。对于攀登高差两千米以上的七千米级山峰,按极地式攀登,六人分两组有些吃力,一旦主力队员失利,后续很难顶替;如按一组,体力、技术、经验多方面都有不易协调的地方,而对于阿尔卑斯方式,国内民间尚无人能够理智地攀登此类7000米级山峰。

  结束语

  两次宁金抗沙峰的经历最贴切的应该还是失败二字,尽管我本人很不情愿这样说。失败的不仅仅是没有登顶的结果,更多的是对攀登前的准备,包括组队、定员、选择时间路线等,以及攀登过程中出现的非自然因素的干扰等情况的无奈。然而何不换一种心态去思想呢?毕竟没有总是一帆风顺的事情,更何况是登山───种需要万事具备,又有东风的运动呢。拾起两度受挫的信心,把目光投向远方,尽管屡败屡战志未酬,然而我相信越登越勇终有期。“山在那里”,我还会再来的!

  马一桦

  2002.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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