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我从忙碌中抽身，依然想要告诉你，孟克特的美。我去过很多的远方，那些美丽的风物让我过滤掉人生的杂质，体会到世界的美好，无论生活如何平淡，无论天空如何布满阴霾，心中自有一片蓝天。我们选择了路，那么出发，勇往直前。
  孟克特是蒙语，意为：永不融化的雪峰，引申为‘永恒’的意思。位于中天山博罗科努山的最东段，北坡孕育奔腾而出的奎屯河，古尔图河，途径门克廷达坂海拔3945米，终年积雪。南坡走入“百里画廊”唐布拉草原。
  孟克特峡谷是一条非常古老的通道，北通乌苏，南至尼勒克。远在西汉时期，乌孙西迁，就是由此通道进入伊犁河谷。沿着这条古道，70年代修建了国防战备公路，因自然条件恶劣而被废弃。
  我们坐着火车出发了，在奎屯一家名为“奔跑的拉条子”饭馆吃了一顿拌面，元气满满，坐着任逍遥的单车越野直奔独库公路。刚开始，还牵挂着家里，随着大朵大朵的白云出现在公路前方巍峨的天山上，路边的电线杆架起五线谱，与那清风白云弹奏起天山之歌。你看，你看，白云在蓝天汇成一颗心，心在蓝天上，离开了尘嚣。
  我们三十几个队友在“守望天山”纪念碑前合影，领队刚刚好。行前从牧民那雇马三匹，用以部分人员轻装，结果牧民只拉来两匹马，负责驮8个包。在独库公路625公里处下车，整装出发。
  除了荒芜，别无所见，走过一座红色铁桥，绕着山腰前行。为了看一眼天湖，就这样走在石头的灰色里，奔腾的河水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山是碎石山，倾泻下一个大滑坡，大约60度。斜坡一直伸入大河，很窄的只够人脚站立的砂石路，走起来一步一陷。马走更艰难。走过后，下午的光变得和煦，照在白桦发白的树干上，树荫洒落阴凉，如此荒凉的地方，这是一个好地方，于是我们坐在树下享受午后阳光。

  路没有了，即使很难走的路也没有了。前方传报：路已经被水冲断，休息待命。刚刚好来了，叫我们回撤百米，下到河谷，沿着河道走。又是爬，又是攀，路边青草在夕阳中纤细坚韧的光影真美，瞥一眼匆匆走过。

  我们在开阔的河岸上扎营。大家打开背包，穿上羽绒服，在帐篷里取暖。马还没有过来，我坐在帐篷里不想动，领队去找马队了。我坐下忽然腿抽筋。从来没有的情况，小腿抽，大腿也抽，疼得欲哭无泪。想想明天的路怎么走啊。天黑的时候，他们回来了，金刚给大家做了饭，每个人都吃了点。刚刚好教我：在睡袋里放两瓶热水，敷着腿。腿不疼了。枕着河水声睡着了。

  第二天，天空湛蓝，女人们欢腾着照相，之后上包出发。前方有一座雪山，像仙乃日那样的，用它的雪白指引着我们。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雪山总是有一种喜悦。沿着河岸长着横七竖八的苦胡杨，走着走着就进入了树林。树木变得粗壮，要四人才可以合抱。太老的树已经被雷劈了。留下黑黢黢的残臂。半个月亮在南面的雪山顶上留着白色的月痕。我们轻轻松松地走着，像是一场郊游。胡杨深深的树纹可以嵌入我的半个手掌。我很喜欢这片树林，它们是不是也欢喜我的来到？

    我们在一片干涸的河滩边休息。喝点水，吃点东西。以雪山和枯树为背景拍个照也不错。刚刚好靠着树，我说来一张吧。他嫌站着动作比较单一，竖起他的衬衣领子耍酷—这样是不是好点？我笑了，想起小时候摩登青年的蛤蟆镜喇叭裤了。这个内向的60后当年也是追风少年嘛，现在看起来像个老男孩。人会永远年轻，因为心不会老。

  接着走，雪山的伴侣白云出现了，白云在雪山顶上变幻形状，向山峦投下灰色的云影，从雪山下蜿蜒而出两道河水，静静地流淌。光是看着云聚云散，就忘记了疲劳。路边的荆棘开着黄色的小花，这是山里的春天。

  走过一个峭壁，坐在柳树下休息。这到底是不是柳树呢，叶子裁剪是一样的，黄色的花也是一样的，可是柳树怎么会结红色的小果子？只有风知道，它原本就是这个样子。

  上了碎石大道，觉得似乎有过人烟，当年迁徙的乌孙人是在这里埋锅造饭的吧，一棵老树折断的粗枝撑在路上，我们从下面走过，便走入了秘境森林。烧黑的树木残枝伸开五指一直张着，林中很多树洞，像瞭望的眼睛。我们扒开一个树洞瞧瞧：呀，里面深深的，等适应了它的幽深，才发现这里有两只刚出生的小鸟，张着大嘴嗷嗷待哺。它们的眼睛大得几乎占据了整个脑袋。旁边还有一个没有孵化的鸟蛋。我们和小鸟说：妈妈马上回来了，吹个口哨走了。也许鸟妈妈就在附近，吓得不敢进窝呢。春天，万物生长啊。

  这种喜悦充满了内心。脚步变得轻盈。贴着地开着小黄花，我们从来没有走过好走的路，但是脚步越来越坚定，像是走在光荣的荆棘路。身板挺直，每个人都身姿矫健，个个都是大长腿。远远地望见对岸的马帮，荒凉似乎停顿一下。两只队伍都在寻思：客从何处来？只能眺望，隔得很远。云气越来越盛，天色变得阴沉。走着走着，队伍拉长了，天湖就在前方，唯有不停地走。

  极目远望，山前有一抹绿，不说也知道，那就是传说中的天湖啊。我们相跟着与天湖相聚，这真的是一期一会呢，为了看它，我们跋山涉水而来。这个湖夹在两座大山中间，湖的面积随着水量大小而定。湖水中矗立着无数小胡杨的枯干，像一场迟到的爱，胡杨绝望而死，湖水终日徘徊。狂风劲吹，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这座自带忧伤的湖，带着黄昏的光，带着些许诗意，荡漾在无数行者的梦境里。

夜晚迟迟降临，在石滩上点起篝火，大家围着火取暖。天然唱起了歌，我在帐中听，歌唱道：

五月的新疆

处处飘着沙枣花香

那花香令人陶醉

忍不住将它折下

花瓶中的沙枣花依然吐露着芬芳

而你在哪里呀 我亲爱的姑娘

我的心就像瓶中的沙枣花

空留芳香 惆怅

歌声悠扬，在黑夜里传得很远很远，直入人心。我丢下了所有的倦怠：人生得如此之境，苦辛都值得。

第三天，晨光清亮亮的，我们吃过早饭，背上包到湖边告别。湖水那么宁静，所有的胡杨都在水中投下自己白色的身影，在湖边流连，这美妙的光影摇曳生姿，几股河水绕过沙洲，注入湖里，再往前，浩浩汤汤的大水通过树林，我们几乎无路可走，紧贴着山岩寻觅道路。走着走着便成了一个人，等了一会，没有等到人接着向前，忽然在灌木后面寻到了休息的队友，嗯，跟见了亲人一样。几个人一起走。出了林地，好一个造化所在。雪山在前面等着呢，激流飞溅。所有人在此集合休整后出发。

新疆知名领队刚刚好（微信13319852662）

小紫花在路边开着，上山的路慢慢行，有碎石摆起路标，指引迷途。山路拐弯，前面一片辽阔草原，我们和对面的青山比肩而立。青山顶上勾勒着冰川的线条，山因雪而灵，雪因山而洁。一群小鹰在阴沉沉的天空练习翱翔，我捡了一根鹰的羽毛。天上飘起了小雨星。走到山谷开阔处，我们早早扎营了。

本来想钻进帐篷不出来了，但是雨停了，云雾缭绕着远山，风起了，吹开了乌云。耐不住，出来看看。马儿在坡上吃草，看起来很悠闲。马腿上绑着绳子。它们很害羞，你看它，它就躲开。我们漫步在草原上，惊动了旱獭一家，它们在草原上奔跑，一下子不见了，过一会没有声响，又立在洞口瞭望。当你依稀看见它，它倏忽不见了，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我们转而上山，山上大朵的白云是最美的背景，衬托着山的气度。俯首遍地黄花，用花朵的眼睛看白云，蓝天，远山，天地间流动着风，我就这样看了很久很久：山峦，大地，野花和白云。没有涂防晒霜的脸晒得黑黑的。这样一个下午，看云，吹风，望大山，山河大地。相看两不厌，虚度着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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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天，晨曦掀开山峦上的轻纱，天高云淡。起来他们说昨天晚上地震了，牧民说地像要撕开呢，以为龙来了。我表示没感觉，睡得太死了。
  阳光这般好，云也悠闲。我们过了一条小河，向达坂进发。在草原上没走多远，开始上高台，高台上到一半已经大汗淋漓了，大家开始脱厚衣服。看到雪山了，到了高台上的废弃的国防公路上。路上都是跌落的碎石，这边的山年代久，风化厉害，半坡都是碎石。确实无法维护。所以野花簇拥道路，走起来美美的。
  东望西望沿着雪山一侧走到了冰川，冰川是有气场的，我们被吸引了，凝望冰川，上有荒蛮石头山，下有涓涓溶化的细流。前方视野是半圆的雪的荒野。这是要走出地球吗？
  等走上地平线，才发现雪山围坐，风起云涌。脚下的雪地深深浅浅，爬到高高的坡上，回首铁灰色的群山，风云激荡。山凸处皆为硬朗石色，山凹处皆为柔媚白雪。山野寂然，阳光烈烈。
  山峰耸立，桀骜不驯。山拥白雪，白云翻滚。白得如此丰盛，白得如此纯净。继续上高台，上到蓝天里。前路依然缥缈。不停地攀登，不住地回望。下面的人很小，被遮挡了，前面的人只听见声音，看不见人。转过山路，  又是一个新天地。远远的前方，有一道弧形的雪墙，那是一道美丽的天际线。弧线上云气浩荡，蓝天澄净。在那接地的白云里，站着一排五彩精灵，他们对着远方欢呼，向着大地致敬。我被震慑了：这是最美的天际线啊。
  行行重行行，冲破一切阻碍，也要到那里啊，蹚过一道一道雪路，爬上雪的通道，我站在那弧线上。这就是门克廷达坂吧，站在垭口上，风飞扬，心飘扬。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美不胜收，难以描述。大地在垭口那一边铺展，像一副只有黑白两色的线描画。白云似乎就在头顶上，伸手就可以拂到。山峰顶着皑皑白雪，白云投影在大地和山腰上。远处移动来几个黑点，过一会看清楚是一队马帮。他们骑马过天山，脸膛黑红，他们和我们打招呼：你好，你好！多么浪漫的画风。可是，马儿过雪地的时候却失蹄了。细细的马腿陷在雪窝里出不来，牧人们连拉带扯，几个人才把马拖出来。走几步又陷了。“我骑着马儿走过了天山”，浪漫的事情做起来可并不浪漫啊。
  我们坐在垭口上，渐渐地人都下撤了，后队并没有来，果然，马帮遇到的事我们也遇到了，驮包的马不敢走雪地，要卸包。可是下去是很远的，走过来都那么长的路。领队去前面喊人，叫他们别走了，叫个汉子来帮着扛包。来了三个人，过了一会回来了，说马在三四公里以外，路太难走，这个事做不了。
  刚刚好俯视下方，那里有几个黑点在等着。他叫我看包，就回头走了。我和两个伙伴，坐在山头上看包，过去一对马帮，也许给他们钱能帮我们把包驮过来？心存希望，坐等。我们等了很久，开始着急，收队和协作来了，把包卸在我们目力所及的地方又走了。他们告诉我们，今晚就在这扎营了。那么是烧雪喝了。
  望眼欲穿，太阳的光芒渐渐不再耀眼。坐在这么美的地方，却心怀忐忑。终于垭口那边有一个人影，对着这边喊，听不清喊的什么，我于是踏雪过去，现在是真的蹚雪了，本来就深一脚浅一脚的雪路，底下已经融化得更厉害了，很快鞋袜就湿透了。顾不得了，我赶到垭口上，原来是牧民叫背包。他见我是个女的，有点不忍心，让我帮他拍个照，拍个合影，他很开心。我于是背上一个包回来。这个包死沉死沉的，我收好带子，背到那边山头去。我自己的包比这个轻多了，没有能力背超过自己体能的重量。这个咬牙也要背过去。
  我过去的时候，山西伙伴也把协作的包背到我们坐的地方了。我们三人商议，与其在这死等，不如先把我们自己的包下到下面的平地上、然后等他们几个来了帮他们背包。于是我们找了一个口子下山。下去的坡度很陡，比博格达的老虎口更难下几倍。陡峭泥泞而且有雪，需要小心择路。我们“之”字形下撤。快到平处雪还是把我陷上了，一条腿拔不出来，靠着手杖撑着才把腿拔出，鞋子在雪窝子里，刨雪把鞋子扒出来。在石头上晒脚，换个袜子，把鞋带子系紧。他们两个不敢上去了，下午没有怎么吃东西，可是我怎么有用不完的能量呢。我说我去。他们说：要小心。我心里闪念：关键时刻，方显英雄本色。于是择路上山。从下面看，很容易发现好走的路，我上去数了一下，通往下方的口子共有五处，第四处最稳当，不太陡。我要把这个发现告诉他们。
  他们来了，一队马帮也来了。他们三个上上下下把那几个包扛过来的。脸都晒得红红的，一个好汉三个帮，协作是老肖和感悟人生。这是高山之巅，钱也没有用了，只有兄弟情谊：患难与共。把包上马，跟着马帮下山。然后马儿很快就把我们甩了，我们几个人一路狂奔，奔向依稀可见的苍翠大地。夕阳西下，照耀在开满黄色小花的草原上，美不胜收。我们走在金光大道上，回到了人间。
  最后一天，早上出发后我们在路边的天然温泉泡了一下脚，就一直走在唐布拉草原的十里画廊里。中天山雪莲花一样的群峰苍翠绽放，遍地的花花草草形成花的毯子，很想躺在那里，又怕把花儿压坏了。一条道路蜿蜒通往山外。云杉整齐地目送我们远去。我们的笑颜和花一样美。
  只为看一座湖，却收获了最美的天际线，那令人惊讶的白，优美地划过天边，湖水的沉静，森林的幽深，雪山的磅礴，草原的绚烂.....这是一条用碎石铺成的诗歌之路，一条令人无限遐想的古道。
  风在天空放牧白云，旱獭在草原上奔跑，我们走在光辉灿烂里，走在白云的阴影里，走在清凉透明的微风里，繁花盛开在心间，日子纯净得闪闪发光。
  一切艰难困苦都化为美好的回忆，也许这就是人生的实质：痛并快乐。


刚刚才传图片。
谢谢欣赏
求助：最底下传错的照片删除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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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上看和电脑上看又不一样了。酣暢淋漓的行走......( 本文作者 : 花儿的小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