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号帝国：东京摄影纪实

作者：流浪的小石头 13254人关注 2022-3-24 16:56

关于日本的摄影作品，在这之前得益于朋友从广州寄来的一本森山大道的摄影集《犬的记忆·终章》，对当时只知道几个日本摄影师名字的我，也算是有了一种相对直观的认识。日本的纪实摄影和欧洲相比，有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意感，看似轻浮的观感，却展露了相对深邃的精神内核。街道、天桥、楼宇、电线杆、铁护栏、行人、招牌，一个个看似毫无表现力的元素，在森山大道的镜头里，却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张力。这种张力是作为一个纪实摄影爱好者梦寐以求的东西。

◤ 大阪心斋桥 2015.03

◤ 大阪心斋桥 2015.03
从那以后，日本，尤其是东京，对我来说就是一种纪实摄影的试验场，也是街拍的圣地，但直到5年前那次旅行，这种感受才真正成为实在的、深入心灵的震撼。那次旅行是从天津出发，飞机在名古屋降落，之后4天的行程包括京都、奈良、大阪、山梨县，最后到达东京。

◤ 京都 2015.03

这次我之所以只想说东京，只是因为东京这三日，在实际上给与我的视觉体验，要高于其他城市。

◤ 东京 2015.03

旅游车进入东京后，第一次踏上这个城市的土地，就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纪录冲动。身处在当时的环境中，我的本能是将看起来能够搭配在一起的元素全部纳入镜头中。

◤ 东京 2015.03

每一条街道都是构图，每一个行人都是元素，每一个店铺，都仿佛有故事，每一个招牌都是视觉重心，那种目不暇接的感觉，仿佛令我进入了异次元的国度，遗憾的是，也正因为这样，那时的我并没有让自己的作品拥有更高的水准——虽然现在的水平也很差——因为身处一个到处都是重心的地方，就找不到拍摄的重点，只有通过大量的拍摄来弥补低水平带来的困境。

◤ 东京 2015.03

◤ 东京浅草寺 2015.03

而回头想想，其实这些让我们神往元素，其实是我们在不知不觉中接受日本文化的输出，所形成的的一种思维的惯性。便利店、药妆店、职人、老人、地铁站、公交车、广告牌……只要举起相机，小说里，日剧里，动画里的符号，就会系统地将这张照片纳入日本式的视觉体系中，让我们不知不觉的进入到那种魔幻的体验里。

◤ 东京 2015.03

比如秋叶原，令无数被贴上“宅男”标签——实际上是亚文化爱好者——的人神往的地方，很多到此地旅行的，某类ACG狂热或器材爱好者，必然会付出高昂的金额购买他们在国内看不到的周边产品。

◤ 东京秋叶原 2015.03

其实秋叶原这个地方在职能上，非常类似于一般城市的那种类似“电子一条街”的区域，但如果这么说的话，必然会被这个圈子的人无情的鄙视。而且身处其中的我，当时也并没有这种想法。说不上名字的高楼布满了广告海报；箱式宣传车通体印刷着动漫宣传形象，开着低音炮高调的驶过街区；满街的coser发着我看不懂但极具视觉冲击力的传单。作为一个游客，仿佛已经被纳入了一种高效而充满活力的商业宣传机制中。

◤ 东京秋叶原 2015.03

再比如涩谷，如果说银座是整个亚洲最具奢侈品冷峻气质的商业中心，那么涩谷可以说是一个带有地形表现力的商业实验场，它的商业魅力和它的视觉魅力相比，明显不那么优秀。在它著名的十字路口正中，我明显感受到一种来自人群的压力，这种压力驱使着一个路人，心情像这群匆匆而过的人一样，瞬间感受到东京生活的冷漠与无暇。

◤ 东京银座 2015.03

◤ 东京涩谷 2015.03

新宿是日本黑帮片最擅长表现的地方之一，不过新宿这地方到底有多大，我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实际的概念，我只知道从山手线新宿站的小田急商场，用时20分钟穿过一条布满排气管和污水沟的楼间地，再走到大街上，这个地方依然是新宿。

◤ 东京山手线 2015.03

◤ 东京新宿 2015.03

而且最为人所熟知的歌舞伎町一番街，也属于新宿，传说有些人为了“扬我国威”来此消费，但这群人消费的风险似乎比较大，走在街上到处是穿着类似《极恶非道》、《热血高校》的男子上前搭话，甚至长相凶狠的白人、黑人冲你喊“Come on！Just have a look！”冷眼旁观的话，这种场景真的很具备艺术气质，颓废而华丽，肮脏但冷峻。

◤ 东京歌舞伎町一番街 2015.03

东京是什么？它可能是一种幻想，源于我们从小到大所接受过的一切关于日本文化输出所带来的符号化影响，东京，就是一个巨大的符号载体，这个载体里面，有不同的人所需要的——或者说是被塑造而需要的——元素。

◤ 东京新宿 2015.03

罗兰·巴尔特在他没有去过日本之前，就通过想象和臆断，完成了一本关于日本符号解读的书，名字叫《符号帝国》，在他的想象里，日本是一个关于“虚无”符号的国度。但事实上，日本的符号不仅不是“虚无”，反而充满了实体的构造和想象力的再创造，这个巨大的都市圈才是符号“无限衍义”的原力场。

◤ 东京歌舞伎町一番街 2015.03

◤ 东京新宿 2015.03

说起来复杂，但事实上很简单，对于东京，我们可以根据不同的阅历和回忆，产生不同的想象和向往。读过东野圭吾“加贺系列”的人，向往日本桥和小传马町；看过石田衣良轻小说的人，向往城市东南部的池袋西口公园；还有《新宿天鹅》里的新宿、《东京教父》里的阴暗的街区、松本清张小说里的案发现场、《浪客剑心》的江户、《阿基拉》赛博朋克的新东京与原都的废土……不论怎样，我们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向往，这种向往，就是符号化构建。

◤ 东京东京塔 2015.03

所以，作为一个幼稚的拍摄者，在这种符号体系下，似乎也可以拍出能拿出来见人的照片，这不关乎水平，而只是一种社会化的常规惯性而已。也许八零年代以后的人和我一样，都在不知不觉中，将个人意志混杂了很多我们认为理所当然却严重干涉自己行为的观念元素和视觉系统，这种视觉系统让我们拥有了感知文明与文化的能力，却也在拖慢我们转变观念的意识，认为一切的理所当然不需要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