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丰广场对爱山人来说真是个好地方。第一次住在十二楼，空闲时候就喜欢凭窗而望。南边看到雾霭霭成一片淡蓝色的，是广阔的南部山区，遥遥可直抵泰山。东面是一排又长又矮的绿色台地，高度基本还楼房平齐，看地图叫转山，过马路就是。如此矮能叫山?因为它面前的泉城一片开阔，百二十米高的转山，就真的成了一座山。借散步机会试探几次后，发现经十路有入口，于是一个周六上午，带上一瓶水出发了。不到十分钟，我转到经十路口，面对低矮长卧的转山了。
我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不是蔡元培游浮山，在朝阳庵题写的那副趣妙横生的对联，“大海飘丝带，浮山飞双履”，却一下子想到了《陋室铭》里的一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然后立即想到了第二句“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然后行云流水般，想到了“笑谈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直到“何陋之有？”。刘禹锡当年应该是一气呵成，其严密的内在逻辑，让三四十年前学过的我今天能一气念出，可见其魅力。唐宋八大家没有选入刘禹锡，确实遗憾。
(二)
进入大门，沿水泥路走了一二百米，发现转山长、阔、矮，上山几乎感觉不到坡度。我也乐得悠哉悠哉，沿着山腰，背起双手，慢慢踱步，颇有点安步当车的味道。这种作派，适合于孩子、老人和闲客，而对我却显得有过于休闲，于是注意起周边来。很快，一块山体开挖露出的岩石吸引了我，几层三四公分厚的灰色岩石中，有规律地层间着三四毫米厚的白色岩石，敲击起来，更为脆硬，白色当是变质岩了，拍下照片作标本。
一路走一路看，山上多是这种石头，所见处皆连成一个整体，可见转山，是一大块横卧的大石头。石头缝中夹杂着风化成红色的土，生长着黑松，这应该是天然的植被吧。路边是人工栽培的连翘，枝条柔软，嫩黄黄的花嫣然开放。济南春天比青岛早半月不止，这里杏花已残。虽尚未飘落，却干巴巴的没有光泽。
满山散布的黑松间隙，杂乱长满荆棘，估计它们才是更原生的居民。荆棘下，是春天怯生生开放的野花，以黄色的罗葱居多，还有紫色的地丁，让人分明感觉是到了野外。粗糙的石砌路肩，好事者在水泥路面上写的唐诗宋词粉笔行楷，路边成块种植的连翘和修剪过的桃树，让你又感觉这是郊区公园。左、右、后三面映入眼的高楼，和刺耳的笛声刹车声，让你明白这是在闹市。三种境地同时交叉，让你有种悬浊之感，不知到底是到了哪里。
不管它，且走吧。
(三)
继续沿大路，走向深处，山渐渐的高了，起了薄雾，山林润泽了很多，空气中有了草香弥漫。侧耳细听，笛声已经分辨不清，汇合成了一种车辆的嗡嗡声，从树隙钻上来，弱了很多，仿佛在天际飘。鸟叫声多了起来，大多是啾啾啾急促鸣叫的雀类，偶尔能听到“知---啾”的长声鸣叫，粗高响亮，不知道是什么鸟发出，像唢呐中的锣，一音出而万音寂，让我领会了什么是一锤定音。
突然一株桃花映入眼帘，开的正艳，而且还有几粒没开的花骨朵，青涩娟秀。再一寻，还有一株，也开的正好，也还带有含苞待放的。这大概就是海拔高了气温低吧。想不到小小的转山上，也有这种现象。再一看导航的海拔表，已经二百米，远处还有更高的，原来转山曲折迤逦如龙，最高处估计三百米有了。
(四)
于是来了兴趣，转身离开山腰大路，折小路登向山脊。小路几乎不容一人通过，在黑松间盘绕，松枝不时横斜出来打头，路还有点陡峭湿滑，必须不时攀爬。松荫遮住了天，林间幽暗起来，有一种压迫力，让人感觉像进入深林。突然，听到一声招呼，一愣，看清是两个山友，正站住看我。真是“深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他们也是第一次来，不知小路走向。于是三个人天然熟络起来，结伴探索而行。
十分钟后到得山顶，天地骤然开阔，山脊还有一条一米宽的平整土路，可见下山更没有问题，压迫力荡然无存。那两位也吐了一口气，说“不遇到你，我们还真有点怕”。刚才林暗路狭又不知通向哪里，他们颇有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潭之感，我又何尝不是！
以后就又变得悠闲了，我们三个沿山脊缓缓而行，品评路边草木，论证慢腾腾飞起的是鸽子还是斑鸠，细听不时传来的雉鸡叫声，说起了儿时抓鱼偷瓜趣事，辨别对方哪个口语词汇还带有家乡原音……我们更熟络了。路上还遇到两个结伴登山的妇女，几个结伴登山的民工，原来这是济南春游的季节，出动的，不只是才子佳人。
(五)
现在正是春初，山远天蓝，更多不知名的野花在草丛中开放，让风带香。去冬的落叶下，青草已经冒出。一切在春天都显得那么悠悠然，在悠悠然中充满生机。我们也受到感染，更加悠悠然前行，每走几步，总是驻足细看一些不经意的发现。不经意的发现越多，向前走的欲望越强。远处即使可能是一片废墟，也吸引我们不断向前，忘记了回途可能迷路的危险。大自然没亏待我们的好奇和贪婪，处于季节变化的分界，不要说花草，就是山石树木，也正脱去冬装换上夏衣，丽姿向我们一一展示。突然发觉，生活如此之美，美无处不在，且皆所不同，所需要的，只是静静凝视即可。突然惋惜，时光不知带走了昨天多少的美，觉时光的缓缓流淌确实也是一种罪过。遇到一个广场时候，我们不约而同坐了下来，不是为了谈话，也不是为了歇脚，而是想静静体会这一刻的惬意，春天的惬意。
惬意一刻值千金。
许久，也许更久，我们站了起来，该回家了。都是生于现实，我们应该做的很多，大家出来只是为了喘口气。既然喘够了气，回去是必须的。
这一刻，我羡慕依然在天际漂浮不需回家的蓝天和白云。
( 本文作者 : 青岛的天光云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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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评论
文采飞扬
发表于：2022-6-13 20:26
好的文章读来是享受
发表于：2022-6-13 16: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