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挂，对于住在北方的人们，并不稀奇，而对于生长于南方的我们，却是稀罕物。曾在冬季去过几次北方，想看一场冰挂，或是一场大雪，可惜都未能如愿。这个周末，在信宜，在云开山脉的十二灶顶，在一次不经意的高山露营中，我竟与冰挂不期而遇，了却了多年的愿望。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与冰挂的这场邂逅，得感谢群主智林。上周末从狮子岭露营归来，大家谋划这周的活动本是穿越鹅凰嶂。为此，我还专门致电咨询了一名资深驴友。周二，群主智林在群里发了个有关十二灶顶的链接，十二灶顶的险峻风光一下子吸引了我，遂决定改变行程，促成了这场美丽的邂逅。 虽然只有三名驴友响应，虽然知道强冷空气周末来袭，虽然登十二灶顶对大家都是“遭遇战”，可是，大家没有过多顾虑，既然已决定，只有出发。三个人――智林、成辉、阿牛哥，加上我，刚好一台车。 跟着导航，下包茂高速，转207国道，再转369省道，一路顺利。369省道信宜贵子段真美，两边树木整齐高耸，道路平整洁净，在群山中蜿蜒迂迴，像一条美丽的飘带。大家都说，这样的道路，如果是骑行，感觉肯定更捧。成辉刚考了驾照，见这样的路况，手痒痒的。司机阿牛哥是爽快人，路边停车，让成辉过了把车瘾。 到达山下大营坳，上午十点十五分。在一山民屋前，停车，整理装备。屋主是位农妇，知道我们要上十二灶顶，热情地为我们指点线路。山里气温本就比沿海低，加上冷空气到境，一下车就明显感觉到寒意。没有退缩，背起大包，出发。看时间，上午十点30分。 一上山就遭遇陡坡，路道本就夹小崎岖，夜里下了雨，湿漉漉的，泥泞不堪。没有畏惧，迎着寒风，踩着泥巴，攀登。看着前边驴友背着大包的背影，忽然想起荆轲，想起“风潇潇兮易水寒”，心中顿生一股豪气，前路尽管有困难，前面尽管有太多的未知，既然来了，只管勇往直前。 十二灶顶，有“粤西小华山”的美誉，上山道路比较成熟，每到岔口，总会看到一些路标，有本地驴友留下的，也有外地驴友留下的，可见，这里挺受驴友青睐。 也许是强冷空气南下的缘故，一路上去没有碰到驴友。在半山腰，碰到个寻牛的山民，见我们大冷天上山，很感意外，不过还是很热情地为我们指点路线。这是两天里，在偌大的山中，我们见到的唯一一个人。 半山腰上去，开始有雾气迷漫。一条长长的山林路，飘满落叶，踩下去，“咯吱――咯吱――”的响。拨上来的登山杖，也插着成串的落叶，让人想起小时候，拿烧火棒插树叶当柴火的情景。落叶中有火红的枫叶，数量不少，可抬头寻找枫树，云雾迷漫的，竟难以找到一株。 临近山脊，忽然发现有许多倒卧的山茶树，叶子已干枯，是被人为砍断的，有明显的刀痕。好好的山茶树为什么要砍？如是要做柴火吧，为什么又不拖走呢？百思不得其解。还是智林见多识广，他说是山民为摘山茶仔而砍的，树高，够不着，砍下来，好慢慢摘。好愚蠢的做法，又一个“杀鸡取卵”的典型。 到达山脊，已是午后两点。岔路多，云雾浓，基本辨不清方向，只能凭手机里“六只脚”的登山轨迹了。这“六只脚”软件还真管用，不管到哪里，只要有信号，只要有轨迹可循，便不会迷路，并能成功把你带到目的地。 目的地有两个，一个是“公婆石”，一个是十二灶顶。两个地点不在一个方向，决定先到“公婆石”。路上，眼尖的阿牛哥发现路边的一些杜鹃花开了，雾气中带着水珠，朴素中带着娇羞，很是好看。而老驴友智林却不停在路边发现吃的。一种红通通的果子，智林说叫野草莓。摘一颗放进嘴里，酸中带甜，味道挺不错。 循着轨迹走过几个山头，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越来越低，山风也越来越猛了。大家再没心思找花果，因为稍不小心，便有被吹飞的感觉。每走一步，都要花上不少力气，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举步维艰”！ 最可怕的是寒冷。这山顶吹来的风，真的像刀割一般，吹到裸露的皮肤，便痛的厉害。赶紧把冲锋衣的斗笠拉紧，捂住耳朵。有手套的也赶紧戴上。我带的是骑行手套，戴上去，五个手指依然裸露，跟没带手套的阿牛哥没有区别。可怜了两只手，拄着登山杖走不了几步，就得停下来，把手放进衣袋捂热，再重新伸出来。或者把两支拐杖拿在一只手中，另一只手放进衣袋取暖，轮流着使用。在刮着大风的山顶，知道这样不安全，可是，这手实在太痛，只能如此。 走着，走着，阿牛哥忽然停了下来，说，既然我们还要循迹回来，何不把大包就地放下，轻装上去。这主意真的太及时了。不但可以放下大包，还可以放下一支登山杖，这样上去，不但身体轻松了，两只手也可以轮流取暖了。 轻装行走，很快便到第一个目的地。这是一处很陡的坡顶，轨迹显示：1308米，仅比十二灶顶的官方高度(1337米)低29米。一堆乱石横卧在上面，并不是我们想象中挺像两公婆的一对石头。内心多少有些失望，难道公婆石在乱石丛中？风太大，雾太浓，天太冷，容不得我们细细寻找了，得赶快下去，否则大家都受不了。不管这公婆石是乱石中的哪一对，此刻都不重要了。 到达十二灶顶，已是下午三点半。前面有了经验，这次登顶，我们依然是轻装上去。十二灶顶，不愧有“小华山”之称，整个顶峰都是峭壁。尽管浓雾迷茫，看不清它的整体，但十几米能见度，一路手脚并用攀爬上来，依然能真切体会到它的险峻。一面是看不到底的悬崖，一面是极陡的峭壁，中间最夹处，只容一人通过。高了29米，这里的山风自然比“公婆石”那边猛。在攀顶过程中，几乎不敢站直身体，都是手脚并用，有的地段还得猫下身子贴着地面爬过去。 浓雾迷漫，看不清真面目，反而让眼前的十二灶顶充满神秘。云散云聚的，山峰也若隐若现。立于巅峰，脚底下除了看到十来米范围的岩石，周围全是白茫茫一片，仿若置身天上一般，感觉很是美妙。 美景当前，少不了要拍照。可天太冷了，拍不了几张就得又把手伸进衣兜，缓过劲来了，再拍。镜头里，每一个人都捂得严严实实，但每一张露出的脸都充满征服者的自豪。 四点半了，得找场地扎营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既可避风，又安得下四张帐篷的山坳。赶在天黑之前扎好了帐篷，也赶在天黑之前，煲好了一锅热腾腾的鱼丸瘦肉面汤。户外露营少说也有十多次了，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一样感觉到帐篷里的温暖，也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一样感觉到面汤的好吃。真后悔，今天拿了个防烫的餐碗来，热腾腾的面烫只享受到口福，冰冷的双手却无缘消受。吃着吃着，鼻水不自觉的就掉到面汤里，面汤也就多了样味道。 夜幕降下来，气温也跟着下降。背上来的两瓶啤酒冻得厉害，可在高山之巅不能没有酒呀。还是阿牛哥聪明，叫“奶爸”智林烧壶开水，一口开水，一口酒，终于解决了冻的问题。
气温继续下降，本想喝完啤酒再品茶，可一瓶啤酒未喝完，大家都坐不住了，只能草草收兵。七点未到就都龟缩到各自的帐篷里了。背包容积有限，明知冷空气南下，也只能带多一两件保暖内衣。穿了两条长裤，三件衣服，钻进睡袋里，还觉得冷。出来，再穿上袜子，戴上绒帽，再钻进去，终于感到一丝暖意。迷迷糊糊睡一会，又冻醒了，看时间，才晚上九点半。感觉到脚冻，又把今天穿的脏裤穿进去，再睡。迷迷糊糊的，就是睡不熟，还是觉得脚冻。起身，亮灯，环视帐篷，只剩下一件冲锋衣了。把冲锋衣隔着睡袋盖在脚部。可只要一翻身，冲锋衣便滑下来，就要给冻醒。起身，再盖。滑下，冻醒，再起身，再盖……如此反复几次，搞得睡意全无。看时间，才十一点多。这漫漫长夜该怎么熬过去呀，要知道，最冷还是下半夜。忽然想起驴行界穿越鳌太线的一些事故，很多事故就是因为极寒天气失温造成的。这样想着，心底不由得生出一丝恐惧。
正感到不安时，成辉帐篷里传来的鼾声给了我一颗定心丸。成辉他们能够睡熟，说明气温也不是低得很厉害。如果再睡不熟，大不了去跟他们“混帐”，又或者去找些柴火来，在帐篷外烧一堆篝火。这样想着，心渐渐定了下来。孟子在《大学》里说得好：“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心定了，便能启发智慧，想出办法来。帐篷里虽没有可穿的衣物了，但不是还有一根皮带吗。把冲锋衣盖在脚部，用皮带一扎紧，不就滑不下来了吗。这一招真凑效，冲锋衣跟睡袋紧裹在一起，脚真的就暖和起来了。这样，终于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醒来，就听到“奶爸”智林在帐篷外大喊：快起来看呀，昨夜下雪啦，白茫茫一片，真漂亮！赶紧钻出睡袋，披上冲锋衣，来不及穿登山鞋，汲着拖鞋就走出了帐篷。哇！智林没有骗我，外面果然白茫茫一片。冲过去低头一看，这白的果然是冰！风吹过的草尘上，枝叶上全沾满了冰凌。这是冰挂！不错，是冰挂！一直想到北方去看一场的冰挂！没想到在南方，在这里，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竟给遇上了。脑海里立即想到一句话：上天让你承受多大的考验，便一定会给你同等重量的礼物。昨天道路的险峻，昨晚严寒的考验，都是这件“礼物”的铺垫。 四个大男人，此刻都像孩子一般。这丛树看看，那丛树看看，还不停用手去触摸冰凌，阿牛哥还把冰凌捧到嘴里去嚼。成辉不忘把这惊喜跟群里驴友分享，发了照片，还发小视频，惹得没来的驴友后悔得咬牙切齿。朋友圈里，四中邵留生老师刚发上篇文章《寒潮，带不来一场雪》，我赶忙发了个回应：到信宜十二灶顶来，这里刚下了雪。 后来经仔细观察判断，夜里应该没有下雪，这冰挂不是下雪的产物。因为，我发现只有受风的地方才有冰挂，不受风的地方几乎没有。草木上的冰挂也是这样，向风面有，背风面也是没有的。风大的地方，冰挂就多且厚，风小的地方冰挂就少且薄。我想，这冰挂应该是低温，水汽，北风共同催生的产物。 不管是什么催生的产物，这冰挂的确是美呀。晶莹剔透的挂在枝叶上，树的形态不同，受风的方向不同，便产生了名种各样的形状。有的像鹿角，有的像牙刷，有的像花朵，有的像陀螺……我不得不佩服这大自然的杰作，在冰挂丛中流连忘返。 智林煮了姜糖面汤，大家赶赶吃完又到冰挂丛中去。都上午九点多了，按以前的惯例早该拔营下山，可大家都迟迟“按兵不动”，还在冰挂丛中流连。我心血来潮，向大家提议：再到十二灶顶去吧，那里现在一定很美。开始大家迟疑，担心风大，雾浓，寒冷，湿滑，危险。后来见雾气逐渐散去，终于同意了我提议。 事实证明，我的提议太棒了。雾气散尽的十二灶顶实在太美了，视野辽阔，峰峦险峻，真不愧“小华山”的称号。更让人惊喜的是，这顶峰的冰挂，比营地周围的漂亮多了。不单冰凌结得更厚，形状更加奇特，因为长在峭壁上，悬崖边，这冰挂更多了份凄美，更多了份悲壮！一阵劲风吹来，满树的冰挂便随风散开，飘起，如雪片，在悬崖边纷纷扬扬，分外壮观，充满诗意，苑若仙境。 在峭壁上，我忽然对这挂满冰凌的树木肃然起敬。长在悬崖已属不易，还要长期地面对疾风，面对寒潮，面对冰霜。这需要多大的坚持，多大的忍耐，多大的毅力。俗话说得好，“疾风知劲草”，而今天，这峭壁的树木真的是“绝境见风骨”！ 太阳出来了，视野难得的开阔。站在巅峰，一览众山小。迷雾散尽，也终于看清了“公婆石”的真相。原来公婆石并不是指两个石头，而指的是两座石峰！我们昨天登上去的，只是其中一座，昨天雾大，竟看不到旁边还有一座。这两座山峰真的像一对夫妇，齐眉比肩地并立于群峰之上，天长地久，不离不弃。直让人间夫妻羡慕不已。 等我们把目光收回身边，发现崖边的冰挂已经开始慢慢融化，峭壁上的“白”已在渐渐的减少。极目峰下，刚才看到的成片成片的 “白”也在渐渐消失。“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们该下去了。 从峰顶上下来，营地周围已基本恢复了昨天的风貌。只是，没有了浓雾，没有了枝叶上的湿漉漉。这大自然真是太神奇了，像变魔术一般，用一场大风，用一场冰挂，把昨天的潮湿，雾气收拾得干干净净。特别是这冰挂，像昙花一现，来的突然，走的匆匆，还没让我们看够便杳然逝去。从昨天到现在，经历的一切如同看一场大戏，舞台便是这高山之巅，黑面白面轮番上场，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精彩绝仑！而观众却只有我们四个，真是太排场，太奢侈了！我们是何等的幸运。 下山路上，大家还在兴奋不已。尽管已过了午后，尽管午饭只是仅有的两三块饼干充饥，大家都不以为然，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昨晚的严寒，说着上午的冰挂。如同散场归来的观众，还在饶有兴趣地谈论着剧情。 而此时的我，想到最多的是《真心英雄》里的两句歌词：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是的，没有付出便不会有收获。这次露营，正由于我们经历了险峻，经历了严寒，才有幸看到了这场“大戏”，收获了这场华丽的冰挂景观。十二灶顶，我与冰挂的这场邂逅，将与这两句歌词一起，永远留在记忆中。(部分照片由同行驴友提供)( 本文作者 : 香炉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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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评论
让我泛起了不少回忆啊！
发表于：2020-9-14 20:36
这种红丝带标记路线，挺好
发表于：2020-9-14 17:29
精彩好贴必须顶一下
发表于：2020-9-14 1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