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霄 8月13日半夜,我们抵达了青海格尔木。骤降十几度的空气,和温暖舒适的飞机机舱截然不同。面对突如其来的寒冷,我回想起了18年被失温支配的恐惧。干燥的空气贯穿着格尔木的每个角落,与广州潮湿的空气并不一样。这里虽凉快,却干燥得如同屹立在荒漠中。第一天就到2800米海拔,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我必须谨慎。 8月14日,简单解决早饭,司机送我们往4200米的西大滩。3小时的车程,窗外的风景千篇一律,租车的底盘较低,土黄色的戈壁占满车窗的三分之二。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紫外线直直地印在我的脸上,火辣辣的。 夜晚十点,父亲邀请我去欣赏星空。我内心矛盾,既想去,但是我却有些高反。虽不严重,但对比起出去接近零下的室外,当然更想呆在室内。 “害,能去看星空,高反算个屁。"我自言自语后,决定出发。 |
因为住所附近太亮了,不适合观星,我们需要走一段路远离光害。早上刚下了雪,草地下藏着水,容易塌陷,不好走。走了一段,我不禁吸了一口冷气,在一个小土坡上,我观赏到了迄今以来最美的星空。在这一刻,我鸡皮疙瘩凸起,无法只用震撼二字形容。我多么想把这绝伦美景分享给别人。 大概凌晨三点,本来就睡不好的我,被一阵火车鸣笛吵醒了。窗户正对着铁轨,离我们几百米。过了几分钟,一道亮光从土山旁边拐出来,从雪山脚下穿过,明亮的银河,挂在雪山顶上。长时间的曝光摄像,正好记录了这一刻:弯曲的火车轨迹,星空,雪山和高反的我。 |
8月15日,其他登山队友也来到了西大滩。为什么我们和大部队的节奏不一样?这是我们为了适应高反,提前到达西大滩。多一天的适应,也就多了一丝登顶成功的可能。 8月16日,跟随大部队来到了不冻泉,海拔4600m。高反来了,坐上饭桌,油腻的食物刺激了我的胃,他仿佛在剧烈运动,左冲右撞,让我的胃液顺着食管呕吐出来,酸臭的胃酸残留在我的鼻腔口腔,刺鼻的味道令人想死。 吐完后一阵眩晕,喉咙火辣辣的,哦~这熟悉的感觉。吐完后,我的高反似乎减缓了许多。人还是得摄入热量,吃东西索然无味,那只好当药吃。 8月17日,从4600m海拔上升至5050m的玉珠峰大本营,我把我的呕吐次数记录了下来。去到bc,无事可做,便在bc帐篷里坐着。我先是闻到了隔壁厨房里的肉味,便一阵恶心,出账第一件事便是狂吐,肚子里的水便顺着食管一泻千里。吃饭前,狂吐,饭后,睡前,早上,都在狂吐,不夸张,每次胃酸攻鼻,鼻腔便会直流鼻涕。口水也会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8月18日,收拾好厚羽绒、安全带、睡袋、排骨羽绒、冲锋衣、手套、冰爪、保暖帽、头灯以及路上的干粮。我需要将装备打包,负重上升海拔600 米,前往一号营地。 |
从大本营到一号营地的路程并不远,但我走得很辛苦。玉珠峰地区几乎没有植被,含氧量比川西高原更少,难度也因此增大。我作死带了罐雪碧路上喝,二氧化碳把我恶心得不行,自作自受!尽管早餐只吃了稀饭白粥,但还是一样不少吐了出来。 走完碎石滩,横跨过一条小河,终于开始沿着冰川一直上坡。第一个坡走了一个小时,尽管路不长,但依然不容易,口中残留的胃酸夹杂着甜味,这可是全新的体验。 继续在碎石路中上坡四个小时,到达一号营地。我吃不下高山协作煮的泡面,撕开能量胶一挤,酸甜的胶状物就从口中滑了进去。傍晚,我们就入睡了,毕竟,一会就到boss关了。无心多想,高反正在一点点摧残我的意志。 8月19日凌晨2点,帐外风还在呼呼作响。彭老师说,这个风2:50会停,神奇得很,果然按时停风。我坐着给高山靴装上冰爪,每一个动作尽管很小,但还是让我气喘吁吁。我吃不下任何食物,只能继续补充能量胶。能量胶十分神奇,吃完无论我怎么吐,它都不会被带出来。 |
抄起高山杖,跟着前面彭老师的脚印走,两只登山杖分担了很多我腿部的负担。C1到顶峰就是没完没了的大雪坡,令人绝望的大雪坡。氧气供应不足,走的十分吃力。 我边走边大口喘气,一个小时后,不断询问身边向导还有多少时间到顶,他们不约而同的给出答案——4小时,真令人绝望。我的目标貌似已经不是登顶了,而是到处询问向导,祈求有一个友善的答案能安慰一下我。 我喉咙因为大口喘气擦伤了,每咽一口口水,牙龈上就多一丝血,带血的口水留到嘴角,非常恶心。更糟糕的是,我双手血液循环出问题,手套保暖不起作用,手越来越冰。我不断想办法,想用口水暖化手掌,便往掌心吐口水,不断搓手,脱下手套伸到腋下,甚至裆部。这不好笑,如果没有这些动作,或许我会失去双手。我的手指只能做基础的摆动,指关节已经僵硬了。我很想下撤,超级想,但是已经走了这么远了,又何必放弃呢,坚持吧。 |
看着下山的路,刚才走过的路。“想不到你坚持下来了,我很高兴你做到了。”我好像人格分裂一样,对过去的自己激动的喊着。 下山一样很痛苦,需要穿着三斤的高山靴在雪地,石路,土路行走,膝盖已经超负荷运行了。下午三点,我终于回到大本营。五小时的攀登,六小时的下坡,过程像做梦一样。现在想要回想,却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 “坚持”说着简单,做起来也很简单,但是要保持坚持的心态可不简单,需要我们很多的毅力。这次登山活动,我行动十分困难,不断高反,不断呕吐,数次想到了放弃,又数次选择了坚持。最终,我成为中国最年轻的6000米攀登者。 有人问,登山的过程这么辛苦,千里迢迢来受苦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我现在没有答案。但我只知道,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开始下一座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