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黑〉 这狗已经跟着走了有一段,我不时的对它说“就到这里了,别走了,你待会儿还能找着回去吗?” 说来奇怪,过村舍的时候,它从农户家里跑出来,还以为是见生要吠叫一番。面前是岔路,我先往下方走了几步,停下来刚好看一下路,这狗就跑到我跟前,打了个转没咬叫。我转身往上方的路走,它先跟着几个往上串门的孩子走在了前面几步。小孩转身往回时,它又和我碰着,见我继续往上便又跟着往上了,转弯走了百来米,经过一条水泥道时它两边望了望,本能沿水泥道下方走,那是离它跑出来的房舍更近的方向。而我横穿水泥道踏上了树林里一条小道,结果没走几步,它又追窜了回来,还跑我前面,顺着小道走一段又回头望一望我,似乎在带路。这样经过了几次岔路口,每次它朝一个方向带几步,或者穿到旁边野地闹玩一下,见我走在前面或另一条道,又赶紧追上来,然后跑在前面顺着新的路道在前领路。在它出来还不算太远的地,最后一次经过人家时,阿婆们还认识它,唤着它的名字,我没注意听,也没记住。我朝山上方走时又对着它说,你就到这儿吧,别跟着了。可它毕竟好像听不懂,还是跟着了。之后的路有些不是附近人们所常走,我因为只是定了要经过的几个点,没有固定的路线,也就会从林土好走的地方偶尔穿行,虽然大体还是走有明显路迹的地方,只是越往上行,拐来拐去,再时不时过些林道,也已看不到村舍。 一个人行走突然多了它这么个伴,也算是一种缘分。跟它说了很多次仍然跟着走,我开始担心它待会儿找不着回去。毕竟纵然它有些灵性,可我最终是不会带着它一直同行的。直到在一处明显路的尽头,前面是一片茂密的丛林和野草,我先向一处前探了几步,它也跟着然后跑到前面几步,林子在变密,它望着我,我说“不通”,果断退出来选另一处进。先有点足迹,很快被倒伏交错的树枝刺条遮住,它只三十来厘米高的身体,本来灵活,一溜烟就穿过去不见了身影。我背包被刺条挂住,边行边处理刺条,本想再退出来另寻路,只是那狗已经穿过去不见了,它没回来想必也是通的。最后趴着爬行穿过,好在也就那三五米的地方,爬过去再走一点就能看到前面明显的小道。转上小道正想它穿哪去了,瞧见它在前面路道望着我等着。我不知它是谁的化身,既然一起穿过了荆棘地,有这么段缘分,便不再叫它回去了,它一身黑色的皮毛,就叫它小黑吧。小黑四条腿总是跑得快些,在没岔路的道会跑在我前面,然后听我脚步声隔着远了就停下回头看看我,时不时也被旁边林子里的鸟儿吸引,想要跳去扑捉。“小黑,慢点,别跑太快了”“小黑,你还能认得回去的路吗”“别去,你逮不着的”有时我也跟着它选的道走,有时我会叫它“小黑,走这边”。 |
〈二·露宿〉 穿过陌生的丛林,以为走的是全新的路,随意的上上下下,却也神奇的被引到似曾相识的道。是的,这一段横在山腰的路是以前走过的,有些年头了,景色早已不记得,只是脚步踏过的瞬间,过去和现在的时空似在交错。想起了,现在独自一人,之前也是独自一人,只不过以前是从远处往近走,现在是从近处往远走。相向而行,我看到了过去那我身后的景,而过去时空的我早看过我身后的景。物换星移,有变的,也总有没变的,或许变化的是这次两侧的竹林都已经砍去,在这山腰,视野变得十分开阔。我能看到右侧下方山坡开的梅花,也能看到前方左侧山坡上也有一片梅花。两我已然相互擦肩,也当随即相忘,或许是更贪恋近处山下的花,我跳出那重叠的路,转身沿着朝山下的道走去。 经过一处水源地,还有十来分钟才到六点,我拿水袋接了些水。现在的天色当然还可以再走一个多小时,那天黑的时候可能刚好下到山沟里,但这里的视野这么好,侧坡上也散布着数株梅花,终究更具吸引力,那就随了心意,在梅花树下扎营吧。按之前的速度,如果是一早出门,这条线预设的几个经过点的确是一天就可以走完。可走在山间野地,我总不太喜欢那匆匆忙的感觉。若走单天,心里就有个念头时不时会提醒你,要在某个时间走到终点然后返回,那哪还能找到那种随意。这或许是理由,也或许自己本来就贪的这花树下的一宿。扎了帐篷,时间尚早,这空旷中显得宁静,静得可以听见林子里各种野鸟的鸣叫,我爬到一块大石上,看着周围远处的景色,静待着缓降的暮色。 |
〈三·寺与盛花〉 下到山底,过了桥便过了雾山乡乡场,灰瓦白墙,鳞次栉比,虽都不是古木建筑,远看倒和这绿林青山也不算违和。看地图附近有个寺的地名,之前未曾到过,便新增个途经点。松筠寺,刚到地图标记点只见农家田地,养殖房舍,以为又是一处但有寺名无有存寺之地。正觉遗憾,再前行数十米,见一单层红墙瓦房,木梁石柱,既无院墙围阻,也无门扉遮挡。少近,见几简易塑像,不识所属,陈旧供桌,香烛残灰。复见两小型宝瓶观音塑像及一画像,虽显简陋,方信乃寺,于是卸包三拜。待起身前行数步,才见有前堂,供得几尊菩萨及侍者像,如人大小,稍比庄严,再行顶礼,诚奉供养。此寺但有屋瓦遮头,接连菜地,清风穿堂。未见僧侣,无得经卷,碑匾犹缺。侧室有土灶大锅二三,尚属洁净,应有附近居士信者除扫维护。亦幸亦憾,略觉惆怅,但愿日盛。 此后本已无它期待,却又实在幸运,翻过山坡,正略觉疲惫,到了青岗顶,视野通透。眼前成片的人工林大多被砍伐,土上只留一颗颗二三十厘米树桩,成排成列,全做了嫁接。对面山坡竟又现一片梅花林,林下一片油菜花,绿叶黄花和那青梅粉白更显相得益彰。最可喜的是从卫星图和那山坡梅花林走势看,对面很可能还有一大片也是梅花。于是稍作饮食休息,重拾欢喜,快步前往。下行两三百米,再上行经过油菜花地,“哇!哇哦……”最原始的惊喜只需要最直白的表达“太美啦,太美啦!”这望过去一片山全是梅花,是正盛开的梅花。之前经过的梅花虽然也成片,但没这么多,而且大多快开过了,而这边山头或许因为温度低一些,竟然全都还在盛花期。相机总很难拍出身临其境的感受,我一路走一路看,忍不住像个孩子般雀跃欢喜,喃喃自语。这里真是数不完数不完的梅花,一朵朵全都完整娇艳,开得刚刚好。拉一枝靠近鼻尖,吸气深嗅,真是太香啦!这种香,清雅沁心,融山地灵气,摄魂悠长,远胜过城市中许多女人的香水味,直教人忘忧沉迷。我近看远看,缓缓前行,内心有了在此再露宿一晚的念头。可有些路,说它无定也是有定,来时既为一宿,这月沉日升,往者不复。但凡心动,犹不应取。还是不尽此意,留些余想的好。不禁好笑,实践出真知,美色当前,人是真的很容易迷失在这花花世界。 一路下行,过麻柳岩下到花溪谷大道已是五点,原想往白岩寺方向走,从街子古镇出,再连通两条以前走过的线,可惜贪睡出发得晚,翻山从白岩寺向怀远镇的时间都够呛,现在叫车回又觉早了点。看了看悦来方向,直线约五公里外有一处龙光寺,尚未去过,此行由道观起,以此为终点,倒也蛮合蓦氏线路特点。便再行几公里,沿大道径直前往。 地图多有偏移,行至地名标记处,又只见普通屋舍,寻常人家。幸得打听之下,此处确有寺庙存在,就在屋后不远林间。由小道入,几分钟便到。龙光寺,一重庭院,几间屋舍,主墙红漆尚新,然附院简陋待修。门口砖砌香鼎,余烛稀见,应是来者不盛。或机缘稍欠,晚临于寺,已然紧闭,三扣门环,不得应开。缘既如此,不作强求,于寺门前礼敬三拜,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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