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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

哈尔里克山,走到荒芜大地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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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3-13 13:36 1 只看该作者 | 倒序浏览

2023年6月,2人,重装徒步11天,实走153km,海拔范围1980~4100m。

哈尔里 克山 ,东天山的最东段,自此以东,再无冰川雪原,唯余戈壁尽头。

主峰托木尔提4886米,山顶常年冰雪覆盖,雪山 融水 滋润了山麓间广袤无垠的草场,成为 哈密 这片贫瘠大地上的生命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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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3-13 13:36 2 只看该作者

Day1 天山庙-S303路边


6月初夏,东天山的牧场已铺上了浅浅一层草绿,在没有一丝云朵的蓝天下耀眼得朦胧。我们两人从 巴里坤 县城出发,穿透车窗的阳光使人瞌睡,坐的小车越发晃晃悠悠,沿着天山北麓向东徐行。

起点的天山庙位于南北翻越天山的途中,从这里直直地往东南,便是沿着哈尔里 克山 脉的走向。离开人造的观景亭,有数不胜数的牧道,越过第一道小山坡后,公路边游人的嘈杂声便已抛在脑后。

这一片山坡夹在两条省道之间,便利的交通带来密布的牧道,尚未长满新草的山原仍显稀疏,阡陌交错的牧道更如一道道大地的瘢痕,记录着百年间的人烟往来。

夕 阳西 斜之际,我们来到最后一处山包,从这里沿着树 林边 缘下降一段略陡的山谷,便到了另一条省道边,路边的塔水村是我们的计划营地。

大企鹅先生忽然叫住我:“等一等……你今天,想不想回县城住?”
“怎么了?”
“……鞋子好像有点脱胶。”
“哈哈哈哈。”

新疆 的夏季九点多才天黑,我们愉快地在天黑前搭车回到了县城。

发表于 2024-3-13 13:36 3 只看该作者
Day2 塔水村-塔水音其克奥勒-牧场融雪营地


可能是开年第一条线,装备又重,身体尚未适应(偷懒)的我们在县城多休息了两天后,才正式重启我们的旅程。

天气依然晴朗,从下车点进入塔水村的后山牧场,不多时便遇见一小片混杂着灌木与碎石的云杉林,先是沿着树 林边 缘走,后见有路便大胆地从中穿行而过,走着走着土路上竟出现了宽阔的双轮车辙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盛开着小黄花的翠绿牧场。

“这里的草可比山外面绿多了。”我不禁赞叹道,没想到海拔2700米的牧场已是一副夏日景象,新草在野花的衬托下鲜翠欲滴,一扫昨日稀疏山丘带来的微小失落感。

我们在最后几棵树荫下歇息片刻,再往前便开始进入毫无遮挡的广阔草原,虽然海拔一路往上,但山势平缓,又有车辙牧道,视野开阔,走起来比先前更加轻松惬意。

太阳余威尚存之时,大企鹅先生就停下了脚步:“今天就走到这附近吧?”

我看了眼前方路边的一大片积雪,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路走来的大草原并未见到水源,幸亏这个季节还有为数不多的积雪。

但天色尚早,这片雪上又有污泥,我自告奋勇轻装去前方侦察,果真在山势较高的大岩石旁又找到了一处更干净的积雪,雪下面一定有一层薄冰,融化的冰层形成汩汩流水,在牧道处汇聚成一片浅水洼地。

我们在此早早地扎了营。

发表于 2024-3-13 13:36 4 只看该作者
Day3 皮托霍力牧场-垭口营地


上午的地形延续了昨天的辽阔草原,牧草却渐渐枯黄了起来,广袤的山原尚未从冬春的严寒中苏醒,依然稀疏而突兀。直到翻越一个小山坡进入谷底,眼前突然出现一间木屋,才发现这儿有一条浅浅的小溪穿山而过,带来了一片被滋润的河谷绿地。

“这里可能是附近唯一的固定水源地了。”我们一边感叹着一边在河边用了路餐,河水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在这片干旱的山坡上悦耳而动听。

离开了河边,那天剩下的路程中再也没有遇见如此优质的水源。愈往上,草场愈发干枯,脚底下裸露的岩石也渐渐多了起来,唯一的欣慰是积雪也变得愈发密集,我们又度过了一个靠融雪煮食的夜晚。

发表于 2024-3-13 13:36 5 只看该作者
Day4 板房沟上游-蜘蛛营地


天气有些阴沉,云层明显厚重了起来。今天仍有一段爬升,直到翻越了3700米的达坂后才有营地。脚下的山路已然变成了岩石、藓类和杂草的高原混合地带,这也是身处干旱地区的天山最典型的地貌之一。

还没到最高处,远方的雪山已隐隐可见,我们经过了一片近处的巨大冰川,它顽强地悬挂在碎石坡的顶端,傲视着山脚的低地牧场。

“今年看到的第一条冰川呢!”大小企鹅都有些兴奋,纷纷放下背包玩耍休息。

午后的风变得凛冽起来,登上达坂俯瞰前方,宽阔蜿蜒的河谷耸立望不到尽头,覆盖了主峰山头的冰川仿佛与积云融为一体,不分彼此。我们在风的催促下蹒跚下坡,不甚明显的牧道远比看上去陡峭,跌跌撞撞将我们带到河滩边。

河滩边有大片的草场,却都不甚平整,不平整的土块间又长满杂乱的长草,长草间有小小的黑蜘蛛出没,我决定命名它为蜘蛛营地。

蜘蛛营地的风持续了一整夜,我本以为能有好眠,谁知却被呼啸声侵扰辗转反侧到天明。

发表于 2024-3-13 13:36 6 只看该作者
Day5 冰川支线-走错路支线-营地


天空放晴了,晴朗宛如我们进山的第一天。

板房沟上游的河床宽广辽阔,可想见上古时期此地的冰川何其雄伟壮阔。溯河而上不久便直抵冰舌末端,游离的浮冰攀附着裸露的河床,在阳光下泛着幽幽蓝光。

这么多天终于走到冰川脚下了,我在心中感叹,前方的山峰仿佛近在咫尺,在一片荒芜中静静注视着走近的两个人类。

正午时分,我们在一处路口停下,轻装往冰川上游而去。右手边是几乎消退殆尽的冰川河谷,在残余的冰河中露出灰褐色的岩石大地,我们走在远高于谷底的侧碛堤边缘,短短一公里的路程仿佛没有尽头,时间在此纠缠、凝结,再也顾不上荒凉土地上的渺小行者。

“我不过去了,在这里等你!”我朝前面大声喊道,有亘古的风吹来,吹散了我的声音,消弭于万物之间。阳光耀眼,我独自在破碎的石头上坐了一会儿,耳边的风声时而猛烈时而轻柔,就像哈尔里克的低语,在山谷间回转翱翔。

▲从侧碛堤上俯瞰谷底。

发表于 2024-3-13 13:36 7 只看该作者
  折返回到背包处,我们往东拐进另一条河谷。一道溪水将没有植被的河床一分为二,大小不一的碎石看不出明显的路迹,我行进缓慢,并不太乐意脚下松动的石滩。

“大企鹅,你有没有觉得这种路很难走呀?”
“没有,挺好走的。”
“……”

河谷并不长,尽头处的达坂乍看并不高大,覆盖着一层厚重的积雪,有融化的冰水从高高耸立的冰碛上端飞流而下,形成一道令人惊叹的冰川瀑布。

▲冰川瀑布。

我们观察了一下路线,决定爬上瀑布前那个尖尖的冰碛丘,再从右侧登上达坂。

可爱的冰碛丘走起来却并不可爱,脚下沙砾松软,走一步陷两步。待到终于爬上陡峭的垂直落差面,一望无际的冰原映入眼帘,消融的积雪在冰面上形成无数波光粼粼大小不一的水坑,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愈发欢欣雀跃。

▲冰川达坂上部。

“居然是个这么大的冰川达坂……”大企鹅先生惊讶中又带着疑惑,打开地图一看,不禁叫道:“糟糕,我们走错达坂了!”

“真的吗?这也太搞笑了吧……”

原来在刚进入河谷不久我们就应该往北再多走一个小山包。

“没办法了,穿过冰原去左边那个山头看看吧。”不喜欢走回头路的两人一致同意了这个方案,戴上墨镜,小心翼翼地跨过纵横交错的冰河,往左侧的山脊挪去。

在跋涉了一个半小时后,我们脚下终于踩到了裸露的岩石地面,探身往山脊的另一边望去,没有冰川,没有积雪,长长的下坡一直延伸到谷底,我们如愿回到了计划路线。

发表于 2024-3-13 13:36 8 只看该作者
Day6 亚喀萨拉-冰舌支线-冰舌口巨石营地


沿着昨天的下坡一路往下,山石间渐渐开始出现绿色的身影。

在山间溪水汇入一条大河的路口,我们转而向东南,再次溯溪而上,探访另一处冰川尽头。

宽阔的河谷曲折蜿蜒,在经过两个小岔口后变得坦荡而开阔,远方的雪山已巍峨可见,冰河水夹带着泥浆奔流而下,在冰面下轰鸣阵阵。

▲冰川消退后留下的泥浆。

对岸的山坡上有两个挨着的小黑点,“是不是小牦牛呀?”
“好像是石头吧。”
过了一会儿我抬头又看,小黑点之间的距离似乎变大了。
“你看你看。”
大企鹅先生用单反拍了张照片,放大看,“真的是牦牛呢,怎么就他们两个人呀。”
“肯定是贪吃然后迷路了,嘻嘻。”

发表于 2024-3-13 13:36 9 只看该作者
下午三点,一块巨石横亘在路旁,周围一片细碎的沙砾石中长出团团杂草。

“如果这里有水源的话就好了。”

又翻过一片碎石坡,一条浅浅的溪水穿山而过,两边各有巨石伫立,远方雪山的尖顶清晰可见。

“今天就住这里了!”我们当机立断,卸包,在太阳底下晾晒睡袋,然后轻装往冰舌末端而去。

跨过巨 石林 立的冰碛垄,站立在冰舌下方,不停消融的水滴沿冰面滑落,急急汇聚成暗河奔腾远去。沿着高大的冰墙绕到右侧,踩着松动的碎石往上攀爬,消失在视线里许久的冰川逐渐回到画面中,近侧的冰面上覆盖着薄薄一层沙土,在夏日烈阳下仿佛巧克力牛奶般松软丝滑。

漫长绵延的冰川缓缓往南,直到托木尔提峰的山脚。壮丽雄伟的雪峰如神祇般矗立,默默凝视着远道而来的人们,不言不语,不悲不喜。我们在太阳即将没入山脊之际转身,背后忽而有风呼啸,呜咽声嘶吼声扑面盘桓,仿佛跨越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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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3-13 13:37 10 只看该作者
Day7 三连击达坂横切-达坂下冰川营地


登上东面的山头,昨日玩耍的冰川一览无遗。

视野慢慢开阔,狭长的冰舌逐渐露出完整面貌,又再次缩小、不见,直到另一条河谷尽头的冰斗冰川从达坂上直直地撞入眼帘。

两人下到谷底的牧场,草依然绿得稀稀落落,但仍可想见一个月后的盛景。脱鞋淌过浑浊的冰河水,脚趾冻得发麻,大企鹅先生看着地图问我:“今天还继续走吗?”
“为什么不走?”
“时间有点尴尬,到下个牧场还要翻三个连在一起的达坂呢。”
“……走吧走吧!”

残酷的事实证明我并不是三连击达坂的对手,爬上最后一个达坂时,太阳的余晖消失在山峰背后,黑夜带着一丝肃杀降临,而丰美的牧场仍在遥遥山脚。

本已做好了走夜路的准备,却不妨耳边听到淙淙水声,没走几步竟有一条山涧从刚刚流石遍布的山坡上涌涌而出,水流微小却源源不断。

也许这就是山神的挽留吧,我一边扎营一边默念道,远方已能望见平原上的人间烟火,而这里是最后一处能看见哈尔里克冰川的地方了。

▲山中能看见 伊吾 县夜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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