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初春赶路

初春赶路

作者：海亮人生1 来源：8264社区 3355人关注 2020-7-8 11:48

　　下楼拐出阴影下的横街，走上明亮、笔直、双向8车道的东海大街，一缕缕金灿灿的晨光迎面而来，轻柔、温暖的春风拂熙，宅家四五十天的憋闷感一扫而光，我犹如一只放飞大自然的笼中鸟似地自由快活，赶紧拍片发朋友圈分享。
      昨天下午我接到一电话，驴友老弟托我到大石桥替他办点事，我立马答应了。搁平时从营口到大石桥倒没啥，可现在疫情期，火车、公交、出租都不能坐，自驾不会，自行车撂沈阳，我只能靠11路来回趟，六七十公里得蹽十几个小时。早饭后，我背上装保温壶、音响、充电宝、食品的双肩包，肩胛骨有点勒，走到大街就不觉得了。打开音响，“锵锵”的鼓点和优美的旋律一下子盖住了风声、车声、喇叭声，好像置身于盛京大剧院的音乐会，我跟打了一针鸡血似地来了精神头。这些天宅家，我也天天原地踏跑个四五万步，相当于三四十公里。户外敞开了走，腿脚更轻快了，脚起脚落于鼓点儿，想不快都不可能，不知不觉间把嘈杂的市区甩身后了。
      郊外公路上，几乎不见行人和骑车的，只有稀拉的大车、小车、重车、轻车呼啸而过，有间歇、短暂的安静时间。我想起和老弟一起翻山越岭的日子，我们经常吃住在老乡家一铺大炕上，特别是那次露宿于深山老林里，落叶当被沟当床，淋着小雨，吹着寒风，我和他还有五个驴友靠在一起睡，没有抱怨和沮丧。眼下初春正是翻山越岭好时节，可恶的疫情叫我们不能聚首，但那情那股子劲儿还在。
      高大、挺拔的护路杨肥硕的绿叶还没有出，枝杈光秃秃地张牙舞爪，但挡不住东南边太阳金色的光辉，暖融融地晒着脸颊，细密的汗珠流入眼帘，我抬手摸拭干净，敞开衣襟，风儿就像婴儿的小手抓挠我一切敞开的地儿，一股干草土腥掺杂的清香味也穿透口罩钻入鼻子，是那么舒坦，是那么惬意。
      猛然发现路前方被蓝色铁栅栏板封了，提示车辆禁止通行绕路而行。我是驴不是车，车过不去驴能过。我抓住蓝色铁栅栏板的一侧，蹦起来跳过有水的路边壕沟，踏上已经开膛破肚的封闭路，疫情停工的路面坑坑洼洼，有的地还有水，看似干爽的地儿，一脚下去拔出来就是深深的脚印儿，鞋底鞋帮沾满泥水。一会儿蹭蹭磕磕鞋底，一会儿跳跳哒哒地走，两三公里封闭路折腾我一个点。
      太阳当头，赶到大石桥蟠龙山下的小区见到人家，办完事情，电话跟驴友老弟交待好。然后找饭店，饭店不是关门就是不堂食，只打包外卖，我干脆进超市找个坐儿一坐，泡碗方便面，连汤带水地把包里食品全造了，造得满头大汗，跟个水人似的。等汗消了，缓过乏了，我才穿好衣服戴上帽子，走出闷乎乎的超市来到清凉的大街上。
      街尽头的西天上挂着一个白光闪闪的太阳，不是那一缕缕金灿灿的光束了，而是柔柔的散射光。东风轻轻地从我后背吹来，略有些凉。我打开音响，又仿佛置身于盛京大剧院的音乐会了，又像打了鸡血似地来精神头了。有斜穿的道，我不走直角的，紧赶慢赶出城走上营大路。鸡蛋黄似的橘红色落日挂在路西边尽头的护路林上，似乎催促我说快走，一会儿我不能给你照亮了。我这才想起手电没带，我关掉音响，一阵小跑，我也没有撵过落日余晖的脚步，黑暗像一张幕布从路西边尽头的护路林慢慢地拉扯过来。

      我跑到老边道口，路灯亮了，一两公里外的封闭路那边的天黑压压的。我突然感觉身子有点冷嗖嗖的，自己给自己打气说:深山老林都睡过还怕你夜路不成？望到头顶蓝色标牌写距营口8公里，这更坚定了我穿越黑暗封闭路的决心，扣好领口，背好双肩包，摘下湿漉漉的口罩，换上新口罩，我义无反顾地走到封闭路的蓝色铁栅栏板那儿。
      微弱的路灯光无力地照在栅栏板上，栅栏板蓝不蓝黑不黑的。我小心翼翼地绕过栅栏板踏上封闭路，还好没滑落到壕沟水里，眼前一片漆黑，啥也看不见，半晌我才缓过神来。天没有月亮，墨蓝墨蓝的，沟里的水黑亮亮的，路上料堆像小山，搅拌机像黑熊瞎子，四周死一般寂静。我听到呼呼的喘息声，也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我，我快他也快，我慢他也慢，不远不近，不即不离，我也不敢回头看，头皮发麻。什么泥的水的，噼里啪啦就是蹽。
      手机响声吓我一跳，我掏出来接。原来是二弟打来的，他要开车接我，问我位置。我撒谎说快到家了，叫他不用接。原因很简单:早上出发我在朋友圈发了徒步往返大石桥六十公里的帖子，我不能食言，就是走到半夜也得走。连诚实守信的底线没了，我还叫驴友叫人吗？
      撂下手机，我竟然天不怕地不怕了，好像那位驴友老弟还有那些男驴女驴一帮驴都在我身边，我把音响开最大音量，深沉、浓厚、激情的超重低音在夜色里飘荡……
      出了封闭路，我是一头汗，脚底黏爪爪的，死沉死沉的。我扶住护路杨，蹭鞋底，跺脚泥。鼓捣一会儿，脚轻了，身也轻了。我打开微信，刷出80008步，刷出几十条回帖:问候的、赞叹的、加油的，读得我热泪盈眶。此刻最能表达我心情的莫过于唐诗:“莫问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我用这四句回复了他们。
      路灯亮了，路平坦了，我如同一叶轻舟在春风荡漾的夜色里航行，飘逸而浪漫。航行尽头是一片橘红色的灯火，我家的灯火也在那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