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时后，兀然两人多高的石砬子立于眼前，jpg告诉我还有几十米就是松树顶子了，每个人都是大汗淋漓，每个人都不错眼珠儿盯住每一块石头，每一道石缝儿，每一株树干树杈子，没人说话，好像整个空气都停滞了一般。黑黢黢的石砬子竖幢幢的，光秃秃的，好像山神庙里的凶煞二将，中间窄巴巴的小土沟儿，杂生柞树棵子、荆棘。戴上手套，我第一个拽树、抓石壁一跃而上，一眼看到：几丈开外的大石砬子边斜生几棵杜鹃树，一簇簇盛开的粉红色杜鹃花垂下沟谷，有十几米长，就像流淌下来的一条瀑布似的。
大伙儿爬上来，把树踢踏得噗呲噗呲响，脚趟厚厚的古铜色落叶也噗啦啦地响，个个神色紧张，踱步到松树顶子头儿，一棵侧歪的老树伸出黑黢黢的枝头遮掩了一块一二米宽的大石砬子，迎着阳光，凹凸不平，不是我想象中的平滑大石板，也不见晒太阳的大黑蛇。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草儿刚冒出嫩叶来，蛇还没出洞呢。我们有些沮丧，腿一软坐下了，任凭小狼一般“嗷嗷”呼号的山风抓挠，喝水吃干粮功夫，汗水飘走了。
下松树顶子左拐，是一道低一点的小岭，岭左隔着幽深的山谷是我们爬松树顶子那道岭，岭右隔着更大更深的山谷是不知名的大岭，脚下的岭背儿十几二十几米宽，布满一人高的杜鹃树，它们生在石缝里，长在大树下，土薄而干，但杜鹃树茂盛繁生，由南向北铺展开去，我望不到头儿。爬了七八年野山，见过杜鹃树，但从没有见过如此蔚然壮观的杜鹃林。一路上我都没掏相机，这时候急三火四地从双肩包里掏出来，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杜鹃花又叫映山红，比暖瓶口小点，有五六片花瓣，七八根打着勾儿的纤细花蕊，花瓣儿颜色淡淡的，呈粉红色，既不娇艳，也不恣肆，平实而单薄，长在灰不拉几的干巴巴的枝杈上，一拽枝杈“嘎巴”一声脆响，枝杈断了。枝杈上绽出嫩绿的小叶，还有紧裹苞的嫩黄叶芽，只有一朵朵的杜鹃花大大方方地绽开出全部的花瓣儿，连缀于枝杈上，就不见一个花骨朵，好像一齐喊号开似地开起来，挤挤嚓嚓，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有的花略淡一些，有的花深艳一点，深深浅浅，“浓妆淡抹总相宜”，被四周黑黢黢的林子衬托得楚楚鲜亮，恰似一群情窦初开的少女挤眉弄眼，风情万种。它们列着方阵，或窄或宽，弯弯曲曲，随岭高低，随风飘动，倒似一条跌宕起伏的河流，浮漾浮漾，浩浩荡荡，那坡下零零落落的杜鹃花，就是河流溅落下的浪花吧。人穿越杜鹃林子，就像在粉红色的河里漂移，忽而出现，忽而无影。
杜鹃花河两岸，是密密匝匝的、虬枝峥嵘的柞树，筑成坚实、厚重的河堤，更有东西南北面的大岭屏障，山岭、柞树是顶天立地的北方汉子，护卫着少女般的杜鹃花河，料狂风暴雨也难摧折杜鹃林。阳光只能从树梢间的空隙钻进来，尽管杜鹃花拼命儿够阳光，稀疏的阳光依然鞭长莫及。这里风儿轻轻，声音嚓嚓，却没有鸟叫声，静谧、安详得如同风平浪静的港湾。松树顶子是杜鹃花河的源头，盘一条大黑蛇，它不是晒太阳，是在站岗放哨，只为给岭上的蛇群通风报信，一旦有人来杜鹃花领地，就群起而攻之，我更相信白胡子老爷子说的是真的了，倒为我们私闯人家领地捏一把冷汗。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难道山、林、蛇通人性而爱美之心亦皆有之？
看不出这里杜鹃树的修剪痕迹，看不出栽种杜鹃林的投资价值，这儿距离公路起码三五公里，甚至更远，且山套山、林大草深。也许杜鹃树土生土长于斯，有几十年或上百年了。粗的树干似烧火棍了，细的也有大拇指粗了。多次来过这一带山，我却从来没有听老乡说过杜鹃林，如果今天不奔松树顶子大黑蛇来，我们就不会邂逅杜鹃花河。难怪王安石说：“世之雄伟瑰丽之观常在于险远，险而远至者少矣。”
他们早无影无踪了，只有我一会儿驻足，一会儿穿行，在看，在拍，在想，徜徉了多久不知道了，若不是远处的喊声，我可能待到日落离开。估摸这条杜鹃花河咋也有二三里地长了。
走出杜鹃花河，翻过一道岭，挺拔伟岸、嫩叶绿枝的杉林拉上了帷幕，把杜鹃花河隐藏起来，但它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了。
沈阳2016年05月04日
2016年04月23日
字数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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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评论
好文
发表于：2020-9-1 13:20
精彩好贴必须顶一下
发表于：2020-8-31 16:46
杜鹃花很漂亮
发表于：2020-8-29 08:15
可以的，真棒
发表于：2020-8-28 2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