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南下，和老哥骑行胶东半岛

作者：青岛的天光云影 7788人关注 2022-7-19 15:24

〔一〕

6月1号到6月7日，我和老哥（莽夫）从青岛骑行到蓬莱，再到烟台，然后从烟台返回，总共500多公里，终于圆了骑自行车远行梦。

说起来，这是一个很久远的梦，从我学会骑自行车起。而我学会骑自行车，纯属逼上梁山。

我成长的那个年代，自行车是奢侈品，当年城市富裕人家流行的标配是“三转一响”，就是缝纫机、自行车、手表、收音机，可见自行车的稀缺。当年主要是飞鸽、永久，通行全国，还有凤凰。地方性的，河南则有大红旗，青岛有金鹿，几乎全是28，26的很少见，现在常见的变速车、山地、公路、铝合金、碳纤维等等都还没有。

我们那个村在豫西山区，紧紧靠近大山，自行车更是稀缺，全村只有我们学校小郑老师的老公有一辆自行车，所以我对自行车只有羡慕的份儿，从敢不奢望拥有。直到1981年秋天，焦作工作的二姑夫给了我们家一辆旧飞鸽自行车，那一批估计有质量问题，车横梁断了又用铜棒焊上了。我用那辆自行车在学校操场学了几个月，怎么也学不会。祖父教的，当年他还不是历史反革命时候在县里工作，自行车是公家配的交通工具，所以他是村里为数不多会骑自行车的人之一。

我学东西也是个传奇，其实是奇葩，天底下学东西某一样比我笨的人肯定有，我甚至还见过两个，但是学所有的东西都像我这样笨的人肯定没有。比如小时候学游泳，雨后河水暴涨，大家都在村外的河湾里聚个齐胸水洼学，姿势是狗刨，或者蒙头狗刨，一个下午小伙伴都学会了，独我不会，还在水力扑腾，一直学了两三年还是不会。2007年学开车，苏教练水平很高，别人学一轮都学会了，我一直重复了七轮，自嘲七朝元老。其他的，比如学绘画，学画图。

不过我也从不气馁。熟能生巧，持之以恒加上科学训练，总有一天我会学会的。我知道，再长的路，坚持下去没有走不到终点的。无数次的笨，给了我这一条宝贵的人生经验。

另外我还有个特点，一旦会了，会非常熟练，是实打实的会。比如游泳，那次学会了后一直游了很久，自由自在，从第一海水浴场的东边游到西边，超过2000米。学车也是，在大河东停车场学会后，那时候大河东售票厅还没建设，售票在流清河，直接开车上了流清河水库。当时那条山路还没铺沥青，也没整修，难度很大，好多老司机也打怵。自行车也是，学会的第一次竟然是从县城骑回老家，单程二十多公里，几乎全是土路。

那时候是高二，我在洛宁二高上。二高在洛宁县城的老城，解放前就有，但当时是最烂学校。距离老城五六里地是新城，有洛宁一中，全县唯一的重点高中。周末我们照例回家，背回一周的干粮和粮食，五十里地，乡村土石路，当时已经是县里很好的公路了，大约需要五个小时。有次周末动身晚了，天黑前估计到不了家。走到新城，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能否找我族叔借借他的自行车？他在新城工作，是城里人，有自行车。不过当时我很羞怯，一年去他家不超过三四次。那次我鼓足勇气到族叔家，二叔很痛快，让我很惊喜，自行车当时可是贵重大件。他还问我会不会，我只好充大头说没问题，然后鼓足勇气当他面骑上走了，肯定颤巍巍。但是他相信了，而且认为我只是不熟练而已。

那次情景记忆犹新。我硬头皮上路，一开始就险情不断。这是第一次上路。那条路是县里主要公路，路上人多，有走路的，拉架子车的，也有骑自行车的，车也不少。当时远远见到行人就想避开，结果双手僵直不听使唤，越想避越避不开，摇摇晃晃直冲而去，好几次险些撞上，幸亏人家及时避开。更危险的是遇到车迎面而来，更慌，更左右摇晃，好几次差点迎面撞上。也许是我命大，竟然跌跌撞撞骑回了家。这在当时也是道路一景，经常有不熟练者上路，大家也都有经验了，远远避开。回程就好多了。于是学会了骑自行车，可惜高中和大学没车，骑的机会很少。

转眼毕业来到青岛，几个大学生一起住在水清沟，时间已经是1990年。半年后和同事小张一起，在李村桥下50元买了第一辆自行车，应该是永久，下班后经常和舍友一起猛骑到沧口公园，感觉很累。曾经在湖岛沙滩骑过，知道沙上很重骑不动。后来一次一个人骑车去爬双山，已经合计很久，结果还是走偏了，经过杨家群从浮山后爬上了浮山主峰，下山调方向下到了浮山前，怎么也找不到自行车，当然找不到，以为被偷了，跑步回家。第一辆自行车才几个月就没了。

几个月后，又在李村桥下买了一辆，应该是飞鸽。当时我们下午四点下班，没事就骑到栈桥几次，还在闫家山农田和草坡骑过，还勇敢从一米多高台地骑车跳下去过，周末一个人骑到即墨过，骑到胶州过，还对照地图计划骑去烟台，最经常是猛骑到流亭立交桥然后返回，路上已经乌黑，没有路灯，不时有车灯刺眼轰隆而过，尘沙眯眼。想想当时真是危险，因为当时野蛮开车的很多，路上偷井盖留下大窟窿的也很多，夜晚看不清。没出事只能说是运气和概率。几个月后出长差，回来车子锈坏了，只好扔了。幸亏出差，否则后果真不好说。

车子没了，但是去烟台的梦想一直没忘。

（二）
梦想这东西很奇怪。梦想和猪肉都是好东西，但又有很大不同。猪肉是吃过了才能知道好吃，才会想吃，不能仅凭看猪跑，如果一直吃不到也就淡了。而梦想是实现了才会划掉，若实现不了，会越来越浓。所以当老哥说骑行去烟台时候，我一下子想起来自己当初的计划，发现骑车去烟台既是猪肉又是梦想，是二者的合体，去过没去过都想去。

出发前一月左右我知道了这个计划。老哥定6月2号走。知道我有想法，他也很迫切希望我去。

我是很迫切想去，不过我也有顾虑。原因就是骑伴。

老哥这个人原来我很了解，也很欣赏，我喜欢他的憨直。但是他很犟，做事想当然从自己出发，说极端一点，就是不因别人妥协一点，所以我担心路上意见不合闹掰。

我的担心不只是我有。出发前好几个人也含蓄表示了这个担心，更担心我的破车、路盲、第一次出远门。

破车、路盲、第一次这些我都忽略不计，我就怕路线、宿营、时间安排上和老哥严重不合，半道分手。这样好几年的朋友就没了，之后老哥会如何看我我能想象得到。

但是我和老哥最重要的相同点，都是坚持说真话办真事、欣赏尊重说真话办真事的人，就是楚天所倡导的真人说。说真话办真事归结到一点就是不要虚、坚持自我。于是我想好了，如果我俩意见不合，我们就分道扬镳。为坚持自我而分道扬镳应该得到对方的尊重和自己的尊重，原则问题上违心迎合则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对方。

于是我打定不合则分的主意，决定和老哥骑行。

巧的是，我做对了。从蓬莱去烟台前一天，我和老哥磕磕碰碰已经走完大半，晚上在一个街心花园露营，我和老哥谈了这个半路闹掰的问题。老哥很坦然，和我观点完全一致。他说“出来玩就是图个高兴，为什么搞那样都不高兴？！”

于是我坚信了，不合则分是对自己对对方最大的尊重。这是我此行的收获之一。

于是我告诉老哥决定去蓬莱。

（三）

（这是我出发前试骑的行装。为了怕登山包带子缠进辐条，用一个衣服把包套了起来）

之前我需要买的东西陆续到了，主要是一个充气睡袋，头灯，铃铛。自以为东西齐备之后，5月28号我和老哥定好5月30号装好行装到第一海水浴场试骑，顺便让博乐大哥检查一下我的行装。他骑行去过拉萨，全国公路赛业余组前五十名，经验丰富。

我的准备比较充分。包就用我的露营登山包，捆在后座。一周前我拟订了物品清单，找老哥、博乐咨询过，后来又不断斟酌修正，比如去掉了蒙脱石粉，酒精换成碘酒，加上了针线包之类。试验了几次装包捆包，为此专门制作了包装带子。但是真正试骑那天，发现东西竟然那么多，不好装更不好捆，还有不少东西没装上。骑上竟然颤巍巍，刹那间我想起第一次骑车上路遇到行人车辆越想躲越躲不开的情形，心里不禁打了一怵，然后勇敢上路。

（正式出发我的行装，很简练了）

那天老哥说没必要没去，我战战兢兢去了。博乐大哥给车打了气，说了三点：买备用胎、换成专用捆扎绳、按自己节奏。见博乐大哥如此说，我第二天立即买了备用胎，然后去楚天家取了驼包。原来楚天让我用他的驼包，我觉得没必要。现在通过试骑和博乐说的捆扎，觉得没驼包确实不行，买也来不及了。后来行装很完美，驼包，加上后座一个25升小包，恰好雨凡又给了个20升骑行背包，一共三个包勉强把东西都装上了。望着臃肿的车身，我以为我的东西太乱了，没想到老哥的更乱。他后座除了驼包，还有一个大包袱，再叠上一个小包袱，小包袱侧面再再加上一个面粉袋子，一个塑料袋子，两个袋子里面不知道都装了什么，半路陆续扔了。他后面四个，前面车梁两个小包，其中一个灰色的是腰包，但是一路老哥总挂载车梁上。

（半路随拍老哥出发的行装。高筋面粉袋子已经扔掉，完美恋人塑料袋子还在。第二天也被扔掉了。他的更臃肿）

决定去，不怕闹掰之后，遇到了第一个挑战，出发时间，几乎无解。

（四、难定的出发时间）

   老哥一直要求早六点在黑龙江路富裕路口集合，我无论如何做不到。他理由是早上天凉快车少趁早赶路。他到那里一刻钟，五点半起床即可，他可以前一天绑好车子。我的不是封闭小区，家里放不下，只能早上绑车子。加上我到那里需要预留两个小时，那就需要三点半起床。起床太早会把家人吵醒，我媳妇对孩子睡眠非常看重，孩子是她的命疙瘩，如果不慎把孩子吵醒，除了严厉呵斥外，我必须停止。而且有可能一气之下不让我去了，这可是好不容易才争得同意的。再说起太早整天没精神，出危险怎么办？所以我坚决要求八点半集合。结果我们网上来往几个回合，我怎么说老哥都不理解。最后在5月27号这天得到解决，商定他六点先走，我随后赶他，微信沟通过程不妨摘抄如下：
“青岛莽夫（老哥）：
太晚了！路上尽车，为啥不能克服一下啊？
……
偶然一下，又不是经常早起
……
人家骑行西藏的黑夜还骑行呢，
……
早起出发，市里车少啊！你可以出来到郊区再好好休息啊！
天光云影:
很难。起太早整天没精神。而且把全家吵醒了。
要不咱们在中午在一个地方汇合吧。
   （怎么说他也不理解，争来争去无法调和，我只好采取分开走的措施了。）
青岛莽夫（老哥）:
你头天晚上准备好了，早上洗个脸就悄悄出门，
你头天晚上就可以把东西放在自行车上绑定
可不要走时再绑
   （老哥又给我出主意了。其实能节约时间的措施我早就想不再想了。关键是无法早起。）
天光云影:
我自行车家里放不下
我自行车放在路边没有门的室外楼梯上
青岛莽夫（老哥）:
东西放在外面没有问题的
没有关系的，现在没有人偷
（我感到老哥为了早点走不计后果了。所以我心一横，打个赌，丢了就丢了，大不了一个袋子一辆车，去不了而已。让他知道结果也不错。）
天光云影:
打个赌？我紧靠马路，没有院门那种
必须走时候再绑
青岛莽夫（老哥）:
不知道你那里的情况
我在湖南时，就是不管的
   （凭老哥这句话，我想老哥关键时刻还是比较理智，“不知道我这里的情况”，打住了赌气。）
天光云影:
你是你。个人情况不同。
   （当时我真的是无语。）
青岛莽夫（老哥）:
那你要绑半天了！
我在家里就全部绑好了
推到电梯下楼
天光云影:
我九楼没电梯
   （羡慕老哥。当时内心五味杂陈。有时候感觉老哥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
青岛莽夫（老哥）:
我不是说了吗，出城后吃早饭，你怎么休息也成，晚出发正是车最多的时候，大丈夫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
天光云影:
我路太远。我不吃饭也起不来那么早。我最早六点半起床。然后七点出门。然后八点半到。
（我内心说：“大哥，这不是大丈夫不大丈夫的事。这是不能起早的是。权衡之后起早后果无法预料而且肯定不好。你真的无法理解我的表述？”不过我觉得懒得说。）

（我感觉我和老哥三观相同，这是我们成为好朋友的原因。但是从一些事情上，我发觉我和他还不是一样的人，主要区别在于是否“拼”上，其实是对自己和别人“狠不狠”上。我崇尚和善淡泊，奉行宽以待人也宽以待己，觉得顺其自然没必要“拼”和“争”。延伸出来，我觉得文明和野蛮的分野之一，就是对人的体谅和珍惜。在集体主义盛行、功利主义盛行时候，讲究个体为了大局而牺牲和奉献，领导经常代表集体和大局强压任务，如所谓的“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如“白加黑五加二”。于是我经常提醒自己，不能强迫人去做他做不到的事情。

拼和争到底对不对？当今社会生存竞争激烈，没有几个人是不通过拼和争生存下来的，尤其是底层，残酷争斗无处不在，我曾见过捡垃圾的争地盘打得头破血流。所以我不否认别人的争和拼，但是我确实做不来，我都是尽力找到替代办法，而且替代办法总是有的。比如起早这点，晚走一点完全可以，不就是挤一点热一点而已，慢点走就可以了嘛。）

青岛莽夫（老哥）:
你不要按你平常那样来，这是骑行远处，在市你怎么骑行都可以的
天光云影:
我半路和你汇合吧
（经过好几次讨论，我知道唯一解只能是分开走。于是我提出建议。其实是作出决定。）
天光云影:
中午你休息吃饭地方提前说好。我赶过去
青岛莽夫（老哥）:
你出发正是车流高峰啊！
天光云影:
长途就别赶一个两个小时。车流问题我自己客服。但是起早我确实做不到。”
（至此，出发时间问题终于OK。）
问题虽然解决，但是非常不圆满。他速度快，我不知道中午他能等我多久。我做了最坏打算，早上拼力骑行，如果赶到时候他已经吃完饭睡好觉就要开始下午骑行，我只能中午也不吃饭也不睡觉，坚持到宿营地。如果还赶不上，只能晚上汇合。虽说这样我很艰难，但是能这样我已经很满意，至少他不再唠叨要我六点赶到。

当时我还不知道他速度比我快很多，天黑以前赶上不可能，也没想到路上会爆胎之类，还抱一丝侥幸，设想中午在某个路边赶上老哥的欣喜情形。

但我有担心。我路盲，又第一次出远门，没老哥同行能顺利找到他？于是一连几天我一边准备东西，一边忧心忡忡，总没来由觉得自己是路上迷路的小鸟，在暴风雨中茫然无措地漂泊，在费力的飞，最终精疲力竭落回到树枝上。我对是否取消出行越来越拿不定主意。

是否取消出行，现在我主要考虑老哥的情绪。如果答应了再贸然变卦不好。但我一个人在路上独行，出危险概率会猛然加大。我们家基本就靠我一个人工资养家，媳妇一直反对我出行重要原因之一就是“你是家里顶梁柱，你出事了我们怎么办？”。

我嘴上说没事，心里一直忐忑，也有点不忍。人有时候为了自己难免会牺牲家庭，但是不能抛下不管。我这样做等于是置家庭生存与不顾，是有点太疯狂了。

还有，如果一个出发时间都无法调和，今后无法调和的事情会更多，迟早会分道扬镳。与其半路分手不如一开始就不去更明智。我更犹豫了。

老哥一定不知道我确实无法按时赶到，知道了也一定感到不可理解，也不会改变时间。所以，设身处地为别人想想，不要强求别人不但是一种美德，而且也是一种综合涵养。我无法要求老哥，因为人和人不一样，你以为顺理成章的事情，别人往往不这样认为。而分开走，是很不好但也是最好的办法。

一连几天，这件事总像石头压在心上，沉重而无解。我感觉整理行装都是麻木无奈的。

也许是福至心灵，我突然想能否提前一天出发，六月一号下午，这样就不存在起早不起早问题了。由于时间早就定下，我不抱什么希望，随便一问，结果可以。于是约好六月一号下午三点半在黑龙江路富裕路口集合。

上帝关上所有的门，一定会给你留一扇窗户。感谢上帝，我无意中找到了这扇窗户！

（这是老哥出发前绑好车子放家里情形）

   乌云散去，万里光明。时间是5月31日下午。出发时间前一天。
   这不是一个小小的胜利。这让我对自己能否和老哥协调好信心大增。僵持半月的问题都有解，以后还能有更难的吗？后来事实证明我判断正确。路上确实有很多困难，但是都一一解决。
   于是我欢快整理东西。最后清单如下，基本按清单带的。大约四十五斤。

〔骑行蓬莱东西〕：
1.数据线三条，充电器二个，充电宝一个。
2.拖鞋，水桶，雨衣，洗漱用品，换洗衣服，绳子，塑料袋子。
3.登山包、罩子、帐篷，底布、地席，垫子二个，睡袋，手电，头灯。铲子，刀具，针线。
4.水杯两个，汽罐子两个，炉头，挡风板、锅、碗、杯、盐、油、醋、挂面两斤，饼干、糖块、糖，八宝粥五筒。
5.退烧、消炎、抗病毒、腹泻、消毒、绷带。
6.上午核酸检测。身份证。

之所以定三点半，我计划一点半整好东西出发，估计三点到，但怕路上堵车晚了。如果早到，可以休息休息。约定到了李村再告诉老哥，否则他太急，我气喘吁吁赶到他肯定会急急忙忙走，我怕一开始就累坏了。

（五）
六月一号故意起得很晚，上午什么事也不干，就等出发。下午捆好东西，下午一点半从江苏路出发。
待续

（五）
六月一号出发那天，我故意起得很晚。对象送孩子上学去了，家里就剩我一个人。我躺平，睁大眼睛盯天花板好一会儿，凝神静气又无所事事，像站在起跑线上等待发令枪声的运动员。我仿佛听得到空中有钟表走动的铮铮声，那声音逐渐和我的心跳合拍，像两个不紧不慢地结伴前行的旅人，一个清雅一个浊重。我想再细品，他们已经分开，我的是心跳声，它的是钟表声。

于是我重新盯住天花板。
我对未来还是没有信心。

我爬过多次山，也多次出差出过青岛，每一次我会遇到什么人会做什么事我都清清楚楚，未来显得实在而且可靠，我喜欢这种状态。但是这一次，一切都像云中的图案，似是而非。我甚至想象不出老哥骑车的样子，想象不出我骑车的样子，想象不出路上的风景都会有什么。

   整个上午我什么事也没干，甚至想也没想。该做的都做完了，就等十一点开始做饭吃饭。
   如果说这次出行什么最能触动我，不是路上，而是出发前的这一个上午。
   我想到了希腊角斗士站在场中面对猛虎那一刻。
   唉，现代版的西班牙斗牛简直就是游戏。

幸亏上午很快过去。

下午最后回想检查一下包里都有什么东西，搬东西下楼，放到路边，推车到路边，捆上车子，一切有条不紊，按头脑中无数次的演练进行。试推一下，预想中的颤巍巍没有出现，虽然还有一点陌生感。打开导航，看一眼去观象山的陡台阶，看一眼天上的云和蓝底，看一看匆匆而过的车辆、行人、外卖小哥，吸一口气，一点过一分，我从江苏路出发了。

那一刻，我心里有种其中一块石头落地的感觉，但是感觉除了原来剩下的几块，又多了几块，堆得满胸，让人沉闷。

于是我带着石头上路了。
而且那一刻，我有一种勇敢和自豪。像三十多年前我提一个包从郑州来到青岛。

路途不表。

四十分钟后我来到人民路和重庆路交叉口，在利群商场车出口单脚支地休息，看了一下导航。这条去集合地点的路我今天至少是第五次走，时间节奏很清楚，每次我都要在这里休息一下看看进度。这次几乎和平时一样，可见负重基本不会影响速度。按此速度2：45我即可到达，如果老哥三点过去，我还可以休息十五分钟。

太阳太热了，上衣前胸湿透，上下色差明显，像两种颜色。

2：15我到了重庆路书院路口，这一段非常拥挤，但是今天路上空荡荡，大概天热又是工作日中午的缘故。我轻松通过。我再次轻松通过李村公园门前繁忙路段。我过了李村桥。我到了黑龙江路口。此时才2：35，我长舒了一口气，给老哥发信息“我按时（3：30）到”。

3：07到了黑龙江中路富裕路口。看轨迹运动速度14.8，路程18.67公里，加上休息共用了两个小时。重装逐渐适应，和平时一个速度。

阳光爆裂，大门口几分钟不见一个行人。
我支在人行道上，坐地等三点半和老哥汇合。

（我在集合地点休息。行装简练多了）

（六）
   3：15，老哥没来，我看看对面，他从对面过来可能性不大，继续盯住门口。
   3：22还没来。
   3：30还没来。
   3：40听到一声吆喝，老哥已经超过我六七米，骑在车上说什么，抽空朝我示意，让我跟上来。
   我突然想，应该把他叫下来，拍个合影照再走。想法一出，顿觉得八分是善，二分是恶。
   “老哥！停下！拍个照！”我边喊边拍了他的背影。我听到我声音，方才相信我的善有十分。

老哥听到声音，逆行推车回来，自己对自己，同时也是对我说，车太重了，重新把座位调低，耽搁时间了。我们一起把车推到小区门口，想以小区大门为背景拍照。

后来我才明白老哥这话是郑重其事说给我听的，可惜当时我听了权当没听。在我看来，早几分钟晚几分钟再正常不过。从管理学角度来说，因为集合前不同个体有不同的不可控因素，难免会有变动。其实集合后人员增多，不可控因素更多，变化更大。但是因为大家都在一起，都知道为什么变化，会觉得顺理成章，同理因为了解自己变动的原因，对自己的变动也顺理成章，但往往是对别人的变动不理解，归因于对方过错，有的还会上纲上线。其实变动正常，不理解、上纲上线也正常，都是人之常情。

但老哥不。他是办事一板一眼的人。举个例子，我写关于他的一片小文有一句话，说他祖父是国军少将师长，他专门对我说他爷爷是少将副师长，让我改过来。现在哪个副市长不叫市长？老哥办事的一板一眼可见一斑。由此可见，老哥的调整车座绝对不是托词，而是实打实调整了车座子，而且因此耽搁了时间。我敬重老哥，也是因为这一点。

我们在门口等了好久，加上老哥对照相要求太高，找了两个人才照好。第一个是接孩子的女士，取景半天，结果没照上。第二个是一个大爷，感觉手机都不会用，对老哥的要求一脸茫然，还是在我不断催促老哥放低要求下老哥才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