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孙古道穿越略记

南国红豆（杨光友）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飞度玉门关。"少时读书，就被李白《关山月》中的这几句诗勾起绵长的思绪，心中根植下对遥远的塞外的无限向往。后来，读了地理专业，知道了李白诗中的天山并非今天的天山，而实指甘肃、青海交界的祁连山。但这，并不影响我对天山的念想，反而越发一并爱上了祁连山，爱上了祖国大地上一众名山大川。于是，我有了背包，也有了自己的诗和远方。
2022年7月初，暑假将至。决定利用暑假完成乌孙古道的穿越，领略天山雄奇壮丽的风光，了却搁置心中已半生的夙愿。
原本打算邀约三五山友重装，公告发出后，却事与愿违。要求轻装者占了多数，几位本想重装的山友出于各种顾虑也加入了轻装的行列。坚持重装的我作为发起人之一反而成为了固执己见的孤家寡人，挫败感、孤独感油然而生。
那几天，我反反复复地听着一首老歌，那首小轩作词、谭健常作曲的《三百六十五里路》。词云：
"睡意朦胧的星辰/阻挡不了我行程/多年飘泊日夜餐风露宿/为了理想我宁愿忍受寂寞/饮尽那份孤独/抖落异地的尘土/踏上遥远的路途/满怀痴情追求我的梦想/三百六十五日年年的度过/过一日行一程……"
突然就被这几句歌词破了防，入了心，五十多岁的老男人竟也会泪眼婆娑。
网上邀约了两位重装山友，也因各自原因没能同行。执着也好，固执也罢，我还是坚持我的理念，决定负重穿越。
7月22日深夜，我和十一位轻装者组成的队伍从梵净山下的铜仁踏上火车，一路风尘仆仆，几经换乘，于7月25日晨来到了近万里之遥的伊犁河谷。
01 伊犁河谷
"不到新疆不知中国之大，不到伊犁不知新疆之美。"都说，新疆是个好地方！北疆看风景，南疆看人文。而地处西天山的伊犁河谷则兼具南北疆的特点，是领略新疆自然风貌和了解新疆风土人情的一扇窗口。
25日晨，大家顾不了连日旅途的劳顿，跟团来了一个伊犁河谷一日游。
赛里木湖的壮阔、果子沟大桥的雄奇、霍尔果斯口岸的异域风情、解忧公主薰衣草园的奇花异香让人流连忘返。
张骞、刘细君、解忧公主、班超、左宗棠等历史人物的传奇故事和乌孙古国厚重的历史文化令人景仰不已。
霍尔果斯口岸 海拔790米， 古为丝绸之路的重要驿站，有元以来蒙古族的驼站；现为伊霍铁路、连霍高速公路、312国道的起讫点。（拍摄时间：9:48）
旅游大巴行驶在广袤的河谷平原上，处处是成片的向日葵花海和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玉米。哪有一点想象中的干旱环境下西北的荒凉！
蜿蜒流淌的伊犁河尽显浩荡之气，伊宁街道旁的山楂树结满红色果子，哈萨克同胞庭院里的凌霄花娇艳欲滴。这一切，都充满了勃勃的生机，和着无边无际的农作物共同描绘出伊犁河谷的绚丽多彩。
真个是"不看天山群峰雪，错把伊犁当江南。"
伊犁河谷地形图 伊犁河谷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自然条件。来自大西洋湿润的西风气流可进入伊犁河谷，形成丰富的降水，使伊犁河谷成为新疆最湿润的地区。夏季丰富的降水和春季天山融雪为伊犁河谷的平原地带农业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条件。（图片来源于星球研究所）
25日19时，回到伊宁的酒店。美美地洗浴一番后，披着晚8时西斜的阳光，寻觅一处清雅的地方，享受独特而丰盛的晚餐。目标锁定"悟泽庄园"，这是一家当地小有名气的美食院落。
为了积蓄能量，以完成古道的穿越，必须好好地奢侈一把！美食和美酒自是不能少，贵州的酒配上伊犁的羊肉，请放开你的肚量大快朵颐吧。餐室外有民族舞蹈助兴，餐室内我们自娱自乐。边吃边唱，三泡茶和各种果品开开胃，12个人竟然能爽爽地干掉半只羊。
伊宁市悟泽庄园（海拔606米）和庄园的民族舞蹈  庄园招牌菜有全羊宴、全马宴、烤全羊、一羊八吃。（视频截图 拍摄时间:20:22）
在户外店买了气罐，在超市买了囊和水果，为穿越古道准备了必要的物资。
伊宁街景一角 夕阳西下，花灯初上。（拍摄时间：22：41）02 从伊宁到琼库什台河谷营地
7月26日7时，租车从伊宁前往琼库什台牧业村。
一路前行在伊犁河谷平原，车窗外的景观从眼前闪过，就像在观赏一部3D效果的风景大片。伊犁河谷平原地势坦荡，千里平畴，遍地是玉米和葵花以及紫色的薰衣草，还有公路旁整齐挺拔的白桦。
9时左右，抵特克斯城。小面馆里，羊肉面、羊肉包子端上桌，一顿造作猛如虎，风卷残云入了肚。
特克斯县城  海拔1000米左右，位于一个小盆地中。1936年，邱崇浚任伊犁区屯垦使兼警备区司令，命人用布条拉线，20头牛犁出了最初的8条放射性街道，形成了特克斯八卦城的雏形。（拍摄时间：9:16）
车继续前行，驶出特克斯小盆地。不久，进入喀拉峻草原。遗憾的是，没能进入草原深处，只能在网上欣赏精美的照片了。
喀拉峻草原地势略有起伏，凹凸不平。连绵的丘陵像微微涌动的海浪。无数的岭脊伸展，柔美的线条给人以灵动的错觉。
这里是历史上第一位"和亲公主"刘细君远嫁的地方。一个弱女子用柔弱的肩膀扛起了大汉和西域友好往来的大旗。
每每读到她的《悲愁歌》，总不免令人唏嘘！让人追思。诗云：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琼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抛开诗人孤苦、思乡的一面，诗歌真实地记录了历史事件，反映了草原民族的生活情景，其意义自不必言说。
喀拉峻大草原  喀拉峻大草原位于天山脚下的阔克苏河大峡谷，为草原丘陵地貌。 "喀拉峻"是哈萨克语，"喀拉"有深色、浓郁和辽阔的意思，"竣"是茂密的样子。"喀拉峻"即为苍茫辽阔、水草丰美的地方，是古西域最大游牧古国--乌孙国所在地。（拍摄时间10:13 亮哥）
喀拉峻人体草原  沟壑纵横的草原丘陵在明暗光影下显现出人体曲线之美，被称为"人体草原"。草丘上平行细密的小径，如同人体肌肤上的纹理，当地牧民说是羊群走出的羊肠小道。
11时25分，抵达琼库什台村北村口，人和包下了车。电话联系几天前约好的马帮领队，好半天才有人开了个小车来接洽，说是忙不过来。包多车装不下，男山友们得背着包穿越整个村子到南村口。个别山友的脸有些挂不住了，我无所谓，反正重装得自己背着。
后来才知道，我们是被中介了。
我不用马帮驮运，所以不着急，背着包沿村中岩块铺就的道路慢悠悠地溜达，一路观赏着这个美丽的村子。村中建筑多为以木质坚硬的松、杉原木构筑的木屋，依水而建，散布在较宽的河谷地带。房屋分布具有大分散、小聚集的特点，因而给人以村子很小的感觉。但实际上这是一个有300多户、1700多人的牧业村。如此规模，放在我们黔东山区，也算得上较大的村落了。
蓝天、白云、高山、峡谷、森林、草原相互衬映，隐秘而静谧。琼库什台村就是一个远离尘世的世外桃源。
琼库什台南村口（42.9?N，82.2?E），海拔1907米。"琼库什台"是哈萨克语，意为宽阔的台地。琼库什台河穿村而过，水量较大，较为清澈。河谷地带除了生长着茂密的云杉林，还有少量高大的胡杨。（拍摄时间：12:45）
到了南村口，山友们整理了所带物资，每人只带了必要的食物和水，其余的交给马帮打包驮运。
13时左右，重新启程。沿着琼库什台河逆流而上，先是一段平缓的机耕道，到了古道起点后将进入河谷云杉林。一路上游人较多，从装束上看，应多为来此休闲度假的游客。近年来， "历史文化名村"琼库什台村渐为人知，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乡村旅游的兴起，民宿客栈也多了起来。
琼库什台牧业村  位于天山脚下琼库什台河谷，集山峰、沟谷、森林、草原于一体，扼守乌孙古道北口，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居民为哈萨克族，传统农业为放牧业，民居多为原木构筑的木屋，屋顶种草覆盖。（拍摄时间：13:06）
乌孙古道起点 自左至右：果果、仙姑、飞飞、妖姐、冉苒、南国红豆、冰山雪莲、高姐、沧海、墩戴（马帮领队）咖啡、远航（拍摄时间13:28 亮哥）
在古道起点打卡时，马帮领队赶到了，用不太听得明白说什么的普通话作了自我介绍。他说他名叫墩戴，喀拉峻墩戴，负责带马队兼向导。留影时，山友同唱："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于是，后来就叫他等待了。
13时30分，做好了疫情防控登记，穿越算是正式开始。
古道入口是一片河谷云杉林，树木高大挺拔，郁闭度大，难见阳光。在盛夏七月，体感异常舒适。
出林子后，开始上行，有很明显的马道，一直在河谷左侧上溯横切，河谷窄处坡度稍陡，多岩石；河谷宽处坡度和缓，多草场。总体上，马道坡度不大，非常好走。一路上要穿过多个牧场，牛羊成群，木屋点点。
花楸 花楸的花语是美好、忠诚、善良。科普中国 ·科学百科词条："性喜湿润土壤，多沿着溪涧山谷的阴坡生长。常生于山坡或山谷杂木林内，海拔900-2500米。""产黑龙江、吉林、辽宁、内蒙古、河北、山西、甘肃、山东"。在乌孙古道能够看见这种植物，有点意外。（拍摄时间：14:13）
山友们走在这些童话般的美景里，少不了处处留影，行进的速度不是很快。我一个人重装，生怕拖大家的后腿，常常一个人闷头赶路。只有咖啡不爱拍照，轻轻松松地走在我前面，不时甩我一大截。走一段后再回头，往往看不见后面的山友。停下来等等，有时得等半小时之久。用山友们的话来说，我和咖啡只是纯粹的走路，而他们要的是远方和诗。突然开悟，觉得他们挺有道理。
纪伯伦说："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以至于忘记了为什么出发。"是哦，得反思。别只顾着走路，而辜负了天的高远、云的飘逸、山的巍峨、树的青翠、溪流的婉转、花草的清馨。于是，我不得不提醒咖啡，要他放慢速度，因为身后有一个团队。我也不断地调整节奏，即使身体达不到最佳的状态。
高山牧场 右侧沟谷有三条河流汇合，中间一条穿林而过，为琼库什台河正源。（拍摄时间：15:35）
小桥流水 由此过小河，爬一小坡，又是牧场，下行小段后又可遇见琼库什台河（拍摄时间：15:59）
轮牧牧场 左侧有木屋，放牧着牛群和羊群；右侧牧场牧草茂盛，虽然已过草原盛花季节，仍有野花星星点点地开着。牧草没有被牲畜踩踏和啃食的痕迹，或许为牛羊过冬草料之储备。（拍摄时间：16:30）
牧场 从河谷到山顶自然景观变化非常明显，有较为清晰的山地垂直地带谱。河岸有露营痕迹，如果没有牛羊打扰，实为理想营地。（拍摄时间：16:46）
琼库什台河边牧场里的冻胀草丘 科普中国 ·科学百科词条：冻胀丘是由于地下水受冻结地面和下部多年冻土层的遏阻，在薄弱地带冻结膨胀，使地表变形隆起，称冻胀丘。 中国国家地理2004年第2期：冻胀草丘 形成过程与冻胀丘相似,只是草根密集处地下水的聚集也较多,因此冻涨效应最明显的就展现为拱起的草丘。 （拍摄时间：17:10）
沟谷地貌 受冻融作用等外力影响，山体岩石破碎。（拍摄时间：18:42）

路好走，走远了，人也累；景虽美，看多了，眼也倦。后半程，山友们就只顾低头赶路。审美疲劳，人也疲劳了。我心头有些不厚道地想：这下没有诗，只有远方了。
19时40分，到达河谷小木屋营地。一队来自福建的山友住在这里的大帐篷。
琼库什台河谷营地的铁索吊桥 海拔2850米，过桥后往右侧有牧民小屋。（拍摄时间：19:39）
营地地势较平缓，方便扎营。木屋主人的孩子们很热心，会主动帮忙搭帐篷，帮忙打水。当然，他们也会接受如巧克力、苹果等小礼物。
这里处于琼库什台河上游河段，河水有些浑浊。没有其他水源，有洁癖的山友怕是难以接受。
屈原《渔父》云："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我得添上一句："沧浪之水清兮，可遇不可求；沧浪之水浊兮，可以煮吾茶与食"。
生活要有仪式感。饭可以简单点，吃饱就行。但每天的二两是必须有的，这是亮哥、冉苒、咖啡、果果、南国红豆必做的功课。今晚又邀请了墩戴的参与，借此促进相互的了解，以便更好地合作。
22时30分，夜幕降临。天边几颗星星偷偷地亮了，牧人家的太阳能电灯也亮了。伴着琼库什台河流水的声音，我渐渐进入梦乡。
陡然惊醒！毛骨悚然！突然响起的喇叭声撕碎黑夜的宁静。
"呜哦嚯-嚯-嚯-"，"呜哦嚯-嚯-嚯-"。声音单调而凄厉，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中。不知是呼唤牲畜归栏，还是驱赶山野狼群，抑或是一种宗教仪式？不得而知。从凌晨一时到四、五时，就这样一直播放着，直到太阳能电能耗尽。
虽然知道草原上的星空很美，但我没有胆量爬出帐篷去观赏。
行程回顾：车程：伊宁--127公里（耗时2小时20分）特克斯城-90公里（耗时2小时）琼库什台牧业村；徒步：琼库什台牧业村-16公里（耗时6小时40分）琼库什台河谷小木屋
03 从琼库什台河谷小木屋到库诺萨依营地
7月27日晨7时，被喇叭声洗礼过一番的山友们还是早早地起床了。虽然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但仍然井井有条地做着出发前的准备。
清晨的河水比昨天清澈多了，烧水泡面、冲豆奶，好好享受早餐时光。看着正在专心致志地挤牛奶的木屋女主人，特想问问夜里的喇叭声是怎么回事，顺便也讨碗鲜奶喝，最终忍住没有开口。
牧民的日常生活 放牧、挤牛奶、做奶酪 （拍摄时间：7:30）
9时50分，起包出发。不用过桥，继续沿琼库什台河谷右侧逆流而上，坡度开始变大，但仍较为和缓。随着海拔上升，植被变得低矮、稀疏，以短草和低矮的灌木为主。木本植物中，高山柏占有一定的优势，有的虬枝盘结，覆盖岩石之上，展示了顽强的生命力。河谷一带有一牧场，一幢木屋和若干牲畜圈。
琼库什台河右侧景观 短草生长在乱石中，山路崎岖（拍摄时间：9:55）
左后方山谷  俯看，三条溪流汇合；远观，可见山峰上的冰雪。（拍摄时间：10:13回拍）
冰川作用下形成的宽谷，流水在宽谷中形成弯曲的河道,远处可见一塔型山峰。（拍摄时间：10:25）
河谷牧场（拍摄时间：10:49亮哥）
牧场一段，溪流岸边多沼泽、泥淖，需靠右离河道稍远横切。上行一段缓坡，左前方较远处有一塔型山峰，目光近移，河谷左侧一道山脊横卧，坡面上移动着先行的福建山友的点点背影。果果、飞飞、咖啡已到河床对岸，不时回头关注过河的我。
这是一个稍有坡度的长坡，从河床开始就一直爬，很有些费时费力。因为处于仰视的角度，不太容易看见马道，好在可以循着牧民（马帮）插在地上的钢管路标前行。
山脊顶部冰川作用下堆积的大小块砾，地面有路标（拍摄时间：11:40）
上到坡顶，地势变得极其开阔，是一个面积较大的槽谷。前方山脊上，包扎墩达坂遥遥可见,而先前所见塔型山峰近在咫尺，矗立在右前方，伸手可及。
冰川作用形成的槽谷  山脊线连绵数公里，形成一个巨大的弧形山，在寥廓天空下画出优美的曲线。（拍摄时间：12:01）
塔型山峰右侧，群峰会聚，皑皑冰雪在蓝天白云下熠熠生辉。夏日的阳光消融冰川，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补给琼库什台河。远远望去，部分冰面略呈暗黑色，这是出露的冻土底冰。午后的琼库什台河水那么浑浊，根源就在这里。
槽谷右后侧群峰 琼库什台河的发源地（拍摄时间：12:09回拍）
槽谷中有条小溪，沿小溪右侧逆流缓缓上行，还有两个阶地，隔离出两个地势相对低平的浅盆地。过去，这可能是两个冰碛湖，小溪流水下切，终碛堤决口，湖水外泄而成现在的形态。
包扎墩达坂下的小盆地  块砾杂乱，短草覆地，牛羊成群（拍摄时间：12:45）
到了盆地边缘，坡度陡然变大，要么是悬崖峭壁，要么是乱石嶙峋的石河和倒石堆。抬头看，三三两两的山友蜗行在陡坡上，行动迟缓而吃力。
我得小歇一会儿，补充点能量。前面的咖啡、果果、飞飞已拉开我好一段距离，回望后面的山友们也正赶赴而来，索性就等他们一起。
冰川作用和重力作用形成的石河和倒石堆地貌（拍摄时间：13:17）
顺着倒石堆处陡峭的"之"字形马道急剧爬升，上得一道缓斜台地，回头俯瞰盆地，游荡的牛羊小得如同蝼蚁，盆地已显得很深远。向右沿台地前行百余米，左转还有一道陡坡要攀越。
咖啡在陡坡下路口歇息，原来他刚才走完了整个台地，尽头是垂直的悬崖，说怕后面的山友走错，特意在此等候。我继续艰难攀爬，在达坂顶部赶上了正在拍照的果果和飞飞。
站在达坂极目远眺，天地一片悠远辽阔。飘渺的云海中，横看群峰连绵，纵观层峦叠嶂，尽显天地之大美。望望远方，看看脚下，确信自己已身在天山，不禁有点小小的激动："李白，我来天山啦！你在哪里？"
包扎墩达坂（也叫琼达坂）海拔3676米，岩层倾斜，岩石断面整齐，有金属光泽。（拍摄时间：14:07 果果回拍）
达坂的风有些凉，还挟带着细细的飞沙，扑面而来。天上暗云涌动，向山顶压下来，要变天了。
山友们不敢过多停留，沿坡面马道匆匆下行。
风越来越大，冰冷的雨点啪啪地砸在身上。我穿上薄羽绒服，而雨披差点脱手被风吹走。顶风冒雨走在崎岖的山径上，突然的强风差点将我吹倒，踉跄了几步才稳住。
穿着雨披，视野受限，只得跟着前面的山友的背影前行。慌乱中没有看见直下库诺萨依山谷的小路，走在了横切到右边山脊的路上。
山脊处，果果、飞飞在避风。几位福建的山友在那里四处张望，终于看见了左侧山谷中的山友。
包扎墩达坂库诺萨依山谷右侧的山脊  山脊两侧坡度很陡（手机拍不出陡的效果），现在常走的穿越线路在山脊线左侧山谷，右侧为老的穿越线路。（拍摄时间：14:33）
我和果果、飞飞跟着福建的山友下到山谷时，亮哥、冉苒、咖啡等山友到了山脊处，挥手示意让我们上去。果果查看了离线地图，确认我们是正确的，但为了不造成队伍的分裂，我们还是又走了回去。上得山脊，却不见山友们的踪迹，也没有找到路。正在犹豫，墩戴的马帮正往山谷直下，隐约听得他呼喊我们的声音。于是，我们又回到谷底。
墩戴吩咐我们就地休息，他去找其他山友，然后策马直奔山脊而去。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应了古道起点时唱的歌词了。
雨停风静，天空渐渐清朗。山谷中的有几处细流悄无声息地流向山下而去，这大概就是库诺萨依河的源头了。谷地中牛羊悠闲地吃着草，仿佛刚才的风雨与它们毫无关系。周边山上没有一颗树，裸露的岩石被风化剥蚀得支离破碎，在坡面堆积成厚厚的流沙。
向谷口方向放眼望去，可见远山横雪，令人无限遐想。后来听墩戴讲，那就是阿克布拉克雪山。
库诺萨依谷地  冰川作用形成的槽谷（宽谷）（拍摄时间：17：22亮哥）
16时30分，"误入歧途"的山友陆续到了，一个个满脸的疲惫。山友重新聚齐，互相问候一声，随即沿库诺萨依而下，朝着远处的雪山方向前进。
库诺萨依上游谷段以石质山体为主，坡陡谷窄。陡坡上便硬生生地凿出了一条马道，横切在山谷左侧小半山腰上，因而有几处路段较为险峻。
陡坡段人为拓宽的马道（拍摄时间：17:36）
随着山谷的延伸，左侧山势坡度略有减小，山体土层增厚，草甸渐趋茂盛，相对和缓的山头完全被草甸覆盖。连绵的草原，纯粹的青绿，与雪山相映，与天际相接，形成空灵宏阔的空中草原。山形变化，移步换景，给视觉以梦幻般唯美的强烈冲击。
库诺萨依谷地地形地貌及景观（拍摄时间：18:09 亮哥）
草甸景观 人在草原上行走，草原没有尽头（拍摄时间：18:13 亮哥）
阳光下的空中草原 远芳侵古道，晴翠连岭雪（拍摄时间：19:05 亮哥）
走向库诺萨依河谷，与牧场小屋相遇（拍摄时间：19:27 亮哥）
路在草原中延伸，长坡横切，长坡下行，有花草的芳香，也有马帮和山友踏过干燥的泥土掀起的扬尘。
20时15分，所有山友到达营地。福建的、苏州的、铜仁的山友拥挤在这个狭窄的河谷里。
库诺萨依河谷营地  海拔2200米左右，营地面积狭小，有两条溪流交汇。据说营地冬季无雪。（拍摄时间：）
行程回顾：琼库什台河谷吊桥小木屋-（耗时4小时）琼达坂（包扎墩达坂）-（耗时5小时含中途耽搁近2小时）库诺萨依营地，徒步21公里
04 从库诺萨依营地到阿克布拉克雪山下河谷牧场
7月28日，9时56分起包出发。沿库诺萨依河床顺流而下，河谷幽深，夹岸密林。马道时与河道相交，山友开始开启过河模式。越到下游，峡谷越窄，右侧已成壁立悬崖，马道在左侧离开河道上行于陡坡横切，转个一道弯见一高山深谷，便到了阔克苏河谷。"阔克苏"又音译为"库克苏"、"科克苏"。
跳跃式或跨越式过河（拍摄时间：10:06）
平衡木式过河（拍摄时间 ：10:47）
快到库诺萨依河谷口，与一支庞大的反穿的队伍相遇，我便站在狭窄的路边让出道来。一个冒冒失失的年轻山友从我身边走过时，突然转身去看后面的山友，背包差点将我撞下陡崖。这小伙差点制造了一场灾难却浑然不觉，竟自扬长而去。
跟在后面的中年山友停下来，示意我先过，还反复说着"太危险了，太危险了！"我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表示了谢意。
下到两河汇合处，见反穿的队伍源源不断迎面而来，索性停下休息一会儿。
库诺萨依河与阔克苏河交汇处 沿阔克苏河上溯为老溜索过河点，得多走几公里，因下游建了新的溜索过河点，多数山友不再绕路。（拍摄时间：11:29）
阔克苏河水量很大，河水浑浊，呈白色，让我想起早上喝的豆奶。"阔克苏"是哈萨克语，"苏"意为"水"，"阔克苏"是"绿水"的意思。这明明是一条白色的河，为什么用"绿水"这个名字，闹不明白。
河岸的石头形态很特奇，细密的纹理像水面上的波纹，让我想起一句古诗词，即南唐冯延巳的"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未曾想过，这石头会长得那么诗情画意。
后来看到河岸堆积的细沙，我知道这石头长出这种形态的原因了。水动力的减弱和波浪的顶托作用，以及冰川作用研磨岩块的粉末的沉积为岩石的形成提供了必要条件。
阔克苏河 特克斯河一级支流，发源于天山南坡雪峰，冰川中的内碛和表碛岩块，因冰川运动，被挤压、研磨成白色粉末，被冰雪融水携带进入河流使河流呈现奶白色。（拍摄时间：11:40 亮哥）
阔克苏河边滩上沉积物 由细沙和白色粉末在水流平缓处堆积而成，水浪在堆积物上"镌刻"下若干细纹。多情的山友在上留下脚印和爱的印记。（拍摄时间：12:02）
阔克苏河边的岩石 流水携带的粒径较小的碎屑物在水流减缓时沉积，经过固结成岩作用形成的沉积岩。 （拍摄时间：11:43）
沿阔克苏河右岸顺流而下，先傍河而行一段，地势较为平缓。然后河谷山势渐陡，河水直逼右岸，马道直上山腰，高出河道二、三百米，于峭壁上横切出一条挂壁小道。陡峭处，宽不盈尺，仅可容人只脚，马行尤为艰难。更兼泥土干燥，扬尘扑面，着实令人难受。
在挂壁小道行走公里有余，于较缓地带渐次下行，依旧傍河而行。马道渐宽，在河道大拐弯处，已有简易公路相接。转过崖壁，河谷突然开阔，就到了新溜索过河点。
过河点草坪上停有越野车，毫无疑问，车可直达特克斯城了。溜索下游三百米处有一物资供给点，价格稍高那么一点，尚可接受。
阔克苏河河面宽阔，水深流急。除了选择溜索过河，别无他法。不论个子高矮、体型胖瘦，每人200大洋，不像梵净山上的滑竿论的是斤两，胖的同胞会觉得有点被歧视的意味。
这颗胡杨太多情，找到了一生的依靠（拍摄时间：11:58）
挂壁小道 左侧绝壁下是奔腾的阔克苏河（拍摄时间：12:34）
阔克苏河河谷景观 左侧森林、草甸茂盛；右侧植被稀少，仅在河谷近水地带长有树木（拍摄时间：12:56）
河边胡杨 经过艰难行程后，人和马都需要休息（拍摄时间：13:06）
又是皮糙肉厚的胡杨 既有粗壮的主干，又有纤柔的枝叶（拍摄时间：13:26）
新溜索过河点 河边已聚集不少排队过河的山友（拍摄时间：13:29）
激流中被冲得踉踉跄跄的驮马，跌跌撞撞地爬上岸后发出声声嘶鸣，看得我热泪盈眶。（拍摄时间：13:41）
河流的上空飘过一千个大洋（拍摄时间：14:06）
过了阔克苏河，进入阿克布拉克河谷，沿河谷逆流而上，走进如诗如画的青绿山水。
谷口的胡杨，谷中的云杉，那么苍翠；阿克布拉克河水，那么清澈，纵使冰凉也不失缠绵悱恻，一路与山友不离不弃；上游的草原，那么青葱，用宽广的怀抱接纳山友；阿克布拉克雪山，那么巍峨，用冰雪融水滋润着周边的生命。
胡杨为桥 即使倒下，也要用不朽的身躯架起通往美丽的桥梁（拍摄时间：14:22）
一次又一次地与阿克布拉克河水肌肤相亲，不离不弃（拍摄时间：15:59）
河谷牧场 地势开阔，草木葱茏，阿克布拉克河欢畅地流淌而过（拍摄时间：17:34）
牧场主人是一对维吾尔族夫妻，是墩戴的朋友。他们听不懂普通话，经过墩戴的翻译和沟通，同意我们在牧场露营。因为有墩戴的面子，我们才有了特殊的待遇。同行的另外两支队伍却遭到了拒绝，只得继续前往上游的营地。
阿克布拉克河 牧场河段平缓而宽阔，河水清澈明洁（拍摄时间：17:40）
阿克布拉克河宽敞的河床和平缓的流水，是天然的优质浴场。清澈的河水浸泡得我的身体冰凉，同时也荡涤了全身的污垢和尘土，而午后依然强劲的阳光给我以温暖，使我通体舒畅。
今天很从容，因为有大把的时光。女山友们换上了鲜艳的服装在牧场的花草间各种摆拍，亮哥、沧海是她们御用的摄影师。冉苒、咖啡、果果和墩戴去找牧场主人商量买羊吃肉的事情。很多时候，我喜欢独处，发一会呆，看一会无用的闲书。
名副其实的超五星营地 （拍摄时间：20:20）
牧场主人的木屋和牧场 阳光照在山巅，草色一片金黄（拍摄时间：20:45）
木屋庭院  牧场主人和墩戴宰好羊后在聊天，女主人在准备我们的晚餐（拍摄时间：20:50）
牧场主人从上游骑马飞奔而来，马背上驮着一只绵羊，今晚的羊群失去了一个同伴。羊被一分为二，一半给了苏州的山友，一半留下归了我们。
墩戴帮着忙活，将羊肝烤串，给我们分食下酒解馋。这是晚餐的前奏。大铁锅里清澈的河水炖着羊肉和羊骨头，佐料就是些许洋葱，一把盐。
什么是原汁原味，应该就是这种最简单最原始的冰河水煮的羊肉和羊骨汤了。突然就想起东坡先生那句"人间有味是清欢"。
老家做羊肉，各种乱七八糟的大料，一顿操作，那味儿仍少不了有人掩口鼻。而这水煮羊肉却没有一丁点儿膻味，一锅羊肉加骨头分食精光，连汤都不剩。看来，这"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老话没有骗人。
语言不通酒相通，有酒就有共同的话题。不需听懂语言，只要手举酒杯就能心领神会。牧场主人和我们熟络了，也释放出奔放的真性情。见我们的酒所剩不多，自家的酒也拿了出来。
墩戴也带了酒，是伊犁特曲，放在地上说："今晚不醉不归。"
我想笑，归哪里？帐篷里。
有雨在滴落，山友们回到帐篷去。咖啡、亮哥和冉苒好像还没尽兴，与墩戴继续留在木屋。
不久，木屋里传出冬不拉的弹奏声和墩戴奔放的歌声。
听雨轻拍帐篷，我无法入睡，看了几页书才迷迷糊糊睡去。
多才多艺的墩戴弹起了冬不拉，唱起哈萨克民歌，冉苒听得如痴如醉（拍摄时间：22:49 亮哥）
行程回顾：库诺萨依营地-（耗时3小时30分）新溜索点过河-（耗时4小时，其中溜索点过河时间50分钟）阿克布拉克河谷牧场 徒步12公里
05 从阿克布拉克牧场木屋到天堂湖
7月29日晨，天气晴朗，心情大好。想起冰心的诗，送给心心念念的天堂湖。"去见你的路上，阳光温热，云朵可爱，想必晚风吹来，也是甜的。"
10时30分，告别牧场主人，带着美好的期待，出发前行。
过河，沿阿克布拉克河谷右侧上行，稍稍偏离河道穿越牧场。牧场右侧是苏州山友露营的地方，拿不准是不是林管站露营地。
不远处，阿克布拉克雪山耸立于前，横断天际。云雾升腾处，冰雪融水形成一条瀑布，垂悬而下，直落深谷。
沿着牧场缓坡上行，坡度不断变大，随着海拔的不断上升，树木渐渐稀少，岩石出露，短草在岩石空隙地带生长。
继续爬升，进入一个小盆地，有不少的牛羊点缀在其间。
穿过盆地，翻越一个极其陡峻的小达坂，是一个宽阔弯曲的谷地。
沿着谷地马道前行，突见一湾碧水，蓝莹莹的静卧在群山的怀抱中，这就是天堂湖。
懒得穿溯溪鞋，体验一把骑马过河的感觉（拍摄时间：10:46 亮哥 ）
阿克布拉克雪山  阿克布拉克河的发源地（拍摄时间：11:06）
半山木屋 左侧是阿克布拉克雪山（拍摄时间：12:23）
山间小盆地及小达坂  海拔升高，已难得见到树木（拍摄时间：12:51）
宽谷景观 冰川作用形成的槽谷，马道沿槽谷延伸（拍摄时间：14:03）
从槽谷远观天堂湖 湖泊初现，未见全貌，正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拍摄时间：14:25）
一路爬升，驮马也累趴下，不顾眼前的美景睡着了（拍摄时间：15:20）
天堂湖原名阿克库勒湖，意为白色的湖。它没有赛里木湖那样烟波浩淼、水天一色的大气磅礴的张扬之美。而是像一位待字闺中的绝色少女，有着独特的娇羞。天堂湖的美正源于她的温柔、她的宁静，挺拔俊俏的雪山，起伏和缓的高山草甸，湛蓝深邃的湖水构成绝世的美景。天堂湖的美还源于她的灵动，悠悠的白云，柔和的阳光，徐徐的山风，粼粼的波光如流动的诗卷。宁静，让人怜爱，不忍打扰；灵动，令人流连，一眼沦陷。
天堂湖北岸观湖  天堂湖位于天山主脉阿克布拉克达坂北侧，是南天山北坡冰川故道上的冰碛堰塞湖。湖面约4平方公里，海拔3100米，属典型的高山湖泊。（拍摄时间：20:03）
快乐的"1+11"（拍摄时间：20:21 墩戴）
天堂湖，乌孙古道上最令人向往的地方，多少人跋山涉水只为一睹她的芳容。随着游人的火爆增加，造成的污染成为绕不开的话题。如今，所有的领队都提高了环保意识，会把队员产生的生活垃圾收集进行处理。但仍有不少白色污染物进入槽谷的溪流，污染山友们唯一的水源。
天堂湖畔放牧的牛群（拍摄时间：20:33）
天堂湖北岸露营地一角（拍摄时间：20:35）
吃过晚餐，去取水烧茶，再次目睹溪水里的垃圾，内心极度地矛盾。犹豫片刻，做出决定。溯源清理了几百米，已有两大袋。天色渐渐暗下来，小雨淅淅沥沥的下，淋湿我的羽绒服。
把垃圾交给墩戴，他带我认识了他的朋友。李大亮夫妇是直升机老板的员工，他的团队常常义务清理环湖垃圾。说起这些，他也有些无奈。
偶遇聪明的小狗，看到下游的水被我弄浑，跑到上游去喝水。（拍摄时间：21:55）
这古道的天气真怪，几乎天天夜雨。今夜无缘观赏天堂湖的美丽星空。
行程回顾：阿克布拉克牧场木屋-（耗时4小时）天堂湖，徒步10公里
06 从天堂湖到博奥孜克里克河谷牧场
7月30日，为了多看一眼天堂湖，我特意起了个大早，迎着翦翦轻寒的晨风，静静地凝望朦胧着薄雾如轻纱的湖面。那种不可方物的美，让我无可救药地痴迷，无法自拔地沉醉。
晨光熹微中的天堂湖 微风吹起柔波，恰如一位衣袂飘飘的蓝衣少女（拍摄时间：7:23）
天堂湖晨景 阳光初现，明暗交替，光影变幻，人间仙境（拍摄时间：9:10）
9时35分，我和大亮道别后，匆匆上路。年龄最大的高姐决定骑马，墩戴反倒成了给高姐牵马的徒步的马夫。
从天堂湖西岸缓坡带的草甸中徐徐前行，马道很明显。站在西岸向东眺望，可见整个湖面和挺拔的群峰融为一体，湖光山色，摄人心魄。
西岸拍摄的天堂湖全景（拍摄时间：10:13）
绕湖而行，走过一个宽阔的扇形的碎石滩，就是一段挂壁小道，是牧民在石质山体的绝壁上凿通的牧道。
挂壁马道老虎口（拍摄时间：10:33）
天堂湖南岸峪口 翻越阿克布拉克达坂的起点（拍摄时间：10:48）
到达天堂湖的南岸峪口，开始攀越阿克布拉克达坂。峪口两侧高山夹峙，壁立千仞，峡谷坡度异常陡峻，满是凌乱的棱角分明的块砾或松散碎屑的流沙。马道在峡谷很窄，崎岖不平，顺山势折行上升。
上到一道平缓处，有一洼浑水，半山一条瘦小的瀑布，组合成小巧的景致。山友远航告诉我，这是天堂二湖。
二湖 由冰雪融化积水而成，因融水含泥沙而浑浊（拍摄时间：11:31）
从右侧绕过二湖，翻越地势较低处的山脊后，谷地变得较为开阔平缓。然而，行不多久，一段长坡比之前所走陡处更陡。抬眼上望，高远处的山友像几个彩色的小点儿在慢慢移动。果果、咖啡、冉苒已拉了我好长的距离，留给我一个个模糊的背影。只有飞飞在我前面几步之遥，走走停停，但我却总是追不上她。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如果李白来此，不知该怎样形容这天山之路的艰险。
爬上长坡顶，又有一小段缓坡。缓坡岩石非常破碎，岩石下隐约有流水声。马道由缓坡上到山脊后剧烈上升。站在山脊上回望山下，天堂湖仿佛一个小小的水池。
阿克布拉克达坂中段 冰川等作用使岩体变得参差破碎（拍摄时间：11:47）
回望天堂湖  依依回头恋，遥遥如梦远。（拍摄时间：12:50回拍）
山脊两侧异常险峻，曾有驮马失足掉下山去。这段路必须得十分小心，每一步都得踩稳。更怕遇到恶劣天气，因避无可避而遭遇不测。想到那天包扎墩达坂的强风，我仍心有余悸。轻装的山友一个个从我身边超过，直接把我拉爆得毫无脾气。我累到筋疲力尽，也丝毫不敢停息，凭着意志爬上了达坂顶。
阿克布拉克达坂山脊  山脊下还有冰川残存（拍摄时间：12:51）
达坂崖顶边，山友们在拍照打卡，只有咖啡在宽敞背风的地方坐着。我便在他的身边坐下，给身体补充能量和水。
谈起攀爬的体验，我说有点累。咖啡提议和我换着背包，我表示一定要重装走完全程。如果6天的乌孙重装都完成不了的话，以后就别再提11天的狼塔之行。
多少山友说，乌孙没难度，我认为还是小看了乌孙。我走过贡嘎的日乌且垭口，走过扎尕那的喀拉克垭口，走过鳌太线的九重石海，可觉得这次的达坂是最累的，高、陡、长俱全，考验的是重装山友的体力和心态。
马背上的民族 年轻帅气的哈萨克小伙，今年30岁，和我儿子一般大小，高大英俊的伊犁马是他最亲密的朋友（拍摄时间：13:43 回拍）
阿克布拉克达坂顶 海拔3900米，南北疆的分界线，剥蚀强烈的岩石间生长着不知名的小花。远处，雪峰连绵，角峰、刃脊、冰斗等冰川地貌一应俱全，形态万千。（拍摄时间：13:56 亮哥）
14时，等不及高姐和墩戴，山友们起包出发。一鼓作气走下长长的达坂，进入南疆的博奥孜克里克河谷。河谷河源地带坡度较大，分布着高山草甸和少量匍匐灌丛，已没有北疆那样青葱茂盛。
博奥孜克里克河谷河源一带景观（拍摄时间：15:37）
博奥孜克里克河蜿蜒曲折，在山谷中延伸，在地势平缓处水量渐丰，河道渐宽，两侧的山越显荒凉。一条简易公路改变了古道的原貌，古道踪迹再难寻觅。路与河常常纠缠在一起，大家顾不了这么多，遇路走路，遇河蹚河，没有过多的停留。
博奥孜克里克河中下游河段 河床很宽，丰水期水量大（拍摄时间：16:10）
走着走着，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黑得如同泼墨。风好冷，雨好冷，冰河的水冷到透骨。凌乱的风，凌乱的雨，凌乱的心情。山友们一顿暴走，连马帮都没跟上速度。
雨过天晴，马帮追上了。墩戴说，没想到大家走得这么快，一直不见大家，还以为大家又走错路了。又告诉我们，已错过了营地，得去下一个营地宿营了。
荒凉的河谷偶有绿意 （拍摄时间：17:52）
残存的一段古道（拍摄时间：17:59）
远古的冰川遗迹  越到下游越苍凉，到处是暗红的石头山，草甸也非常的稀疏，谷底生长着骆驼刺。（拍摄时间：19:02）
19时20分，山友陆续到达营地。两小时后，苏州山友姗姗来迟。原来他们多数人不愿蹚冰河，而是绕道山上小路。不见福建山友，或许在上游露营了。
营地是墩戴的维吾尔族朋友圈羊的地方，满地都是羊粪。折一截骆驼刺枝丫稍稍打扫一下，就扎起了帐篷。
墩戴亲自抓了一只山羊，处理后，一半留给牧场主人，一半归了我们。羊肉烤串，羊骨炖汤。
一支马队飞奔而来，个个身手矫健。墩戴伸出满是羊油的手一一握手和拥抱，人家也不嫌弃。他们用母语交流得很热烈，时不时听到"朋友""喀拉峻墩戴"等字句。再次拥抱后，马队风驰电掣般向天堂湖方向疾驰而去，消失在河谷的转弯处。
墩戴告诉我，他们都是琼库什台村的朋友，喝了酒，还要赶到天堂湖。并且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就是我们过阔克苏河那天，反穿古道的两匹驮马经过挂壁路时摔下悬崖落入了河中。
今晚的酒是墩戴的朋友骑马去20公里外的地方买来的，来回一趟40多公里，这份情义不会忘记。我们带的酒，计冰山雪莲一件6瓶，其他山友零散的加起来不下10瓶，近20斤，到天堂湖已喝罄。
博奥孜克里克河谷营地 海拔2260米（拍摄时间：31日7:18 ）
上半夜有狼嚎，引起羊群的惊慌，牧场的一群牧羊犬尽职尽责的狂吠不已，好一会才安静。
行程回顾：天堂湖北岸-（耗时1小时10分）-天堂湖南岸-（耗时3小时）阿克布拉克达坂-（耗时5小时10分）博奥孜克里克河谷营地，徒步30公里
07 从博奥孜克里克河谷到黑英山山口
7月31日，今天是出山的日子，山中已数日，久盼回人间。高姐仍然租马，墩戴又向牧场主人借了一匹自己骑，不至于徒步。10时拔营，继续沿博奥孜克里克河谷下行。
路，还是那条路，河，还是那条河。有了昨天的经历，大家心中有了底气，走得格外地精神。沿途是一如既往的荒凉，稀疏的植被，剥蚀得千疮百孔的暗红岩石，都保持着南疆干旱的底色。河床时而宽阔，时而狭窄，在崇山峻岭中百转千回。河水明澈清冽，随着地势的变化时急时缓，无可阻挡地冲出山谷，以浩荡之水孕育了南疆的片片绿洲。
无论是我们，还是这河流，都有一股气势，像那首歌，那朵永不凋零的《蓝莲花》。
骆驼刺 干旱地区的代表性植物（拍摄时间：10:13）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蓝莲花》（拍摄时间：11:03 亮哥回拍）
胡杨树，哪怕倒下，也要活出自己的样子（拍摄时间：13:25）
一条河爱你一次还不够，那就多爱你几次，十次，几十次（拍摄时间：14:21）
穿越长长的峡谷，就像穿过悠长的岁月（拍摄时间：14:38）
快速穿越河谷牧场  天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无牵挂--《蓝莲花》（拍摄时间：15：33）
马队列队行注目礼  当你低头的瞬间，才发现脚下的路--《蓝莲花》（拍摄时间：16:00）
走出黑英山山口 心中那自由的世界，如此的清澈高远-《蓝莲花》（拍摄时间：16:13）
16时20分，到达乌孙古道南入口拜城县黑英山口，我那双走过十二背后的溯溪鞋已完全掉底，完成了它的使命。
从昨天下午就没有再见到福建的山友，而苏州的山友遇到过河必骑马，速度慢了许多，这时还没能走出山口，只好不辞而别了。
行程回顾：博奥孜克里克河谷-（耗时6小时30分）黑英山山口 徒步20公里
黑英山山口（海拔1900米） 东汉龟兹左将军刘国平塑像（拍摄时间：16:25）
黑英山口有东汉龟兹左将军刘国平的塑像，塑像底座有碑文和古道路线图。抄录碑文如下：
"乌孙古道是汉代西域乌孙国南通龟兹国的交通要道，北衔准噶尔盆地，南控塔里木绿洲，是贯通天山南北的咽喉。在汉代，乌孙国使臣就是由伊犁河谷南下翻越天山，从这里经龟兹国而去汉朝的。"
穿越古道，与厚重的历史文化碰撞，和无与伦比的自然风光邂逅，让我由衷地感受到人间值得。
拥抱了墩戴，喀拉峻墩戴，我们即将踏上回家的路。
我，"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李白《送友人》
你，"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李白《送友人》
2022年8月
( 本文作者 : 南国红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