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游记攻略梅里外转 梅里雪山(卡瓦博格)转山记(下)

梅里雪山(卡瓦博格)转山记(下)

作者:雪山的小鸟     24954人关注 2022-5-13 16:06

            

又是中秋,谨以此文献给天堂里的爸爸妈妈。

十三公里生死路

泡完温泉小弟召集大家开临时会议。议题是:我们现在决定是继续前进去察瓦龙乡休息,还是就在这里扎营。这里距离察瓦龙乡还有十三公里路程,我们先吃中午饭,打点尖,五点半出发,大概三个小时我们就能走到察瓦龙,最迟不过9点可以到达。如果有谁愿意一会儿跟大哥坐车走,剩下的人每人腰包里装一点小吃,路上补充。

说完,小弟交代恩柱生火烧水,大家收拾东西。水开后小弟光着膀子,脖子上挂条毛巾,开始炝锅下面,一会儿香味弥漫整个峡谷。二十分钟后一大铁锅白面绿菜的清汤挂面香喷喷的面世了,每人一碗,够不够就是这样了,大家狼吞虎咽,权当中午饭。

五点半准时上驮出发,大家把头灯取出来,准备走夜路。爬过上百米的碎石坡,气喘吁吁的来到大路。白色的福田轻卡已经从察瓦龙返回来,骡马将装备拉到公路上,马夫们再将装备和马具都卸了下来搬到车厢里。小弟让我坐车先走,我有点犹豫,阿澍说他陪我。最后决定我和阿澍坐车,双排座也坐不下那么多人,陈姐坚持走路。

刚准备走,就看见从贡山方向走过来一个背着大包的老外,金发碧眼,六十岁左右。可以看出来他一路风尘疲惫不堪的神情,邀请他一起坐车,老头不肯,说什么我们也听不懂。他笑着指我们那帮人,比划着,也许正好一路可以做伴。非常敬佩这个外国老人,佩服他的勇气和毅力。

我们的车启动出发,一会儿就将他们远远的抛在了后面。

车开出去不远我就懊悔不迭,真不应该坐车。颠簸狭窄的土路一直沿怒江绕行,车子左摇右摆,左侧的车轮几乎从路沿碾过,下面就是深深的怒江峡谷。不敢坐左边,更不敢往左看,双手紧握铁杠,双眼紧盯前方。额头和手心都在渗汗,我们两个不由自主的往右挤在了一起。司机戴着一顶帔满尘土毡帽,他一边吸烟,一边和大哥聊天,有时候干脆不看路。阿澍说他不但手抓的紧,而且脚丫子也用力登,一点也不比徒步轻松。

幸亏现在是枯水期,如果是雨季,我们就要涉水怒江,因为上涨的江水会将道路淹没,有时候甚至要淌过齐腰深的江水。

路旁走几步就有滑坡区,每每走到这里总是提心吊胆。颠过一个山嘴,远远的看见了那个巨大的,曾经吞噬了无数鲜活生命的巨大流石滑坡区,塌方滑坡区有二百多米长。这一段路号称是怒江边“最凶险的路段”,整个路面都被山上滚落的白色石头覆盖,车子渐渐的驶近,顺着车辙慢慢的向前颠簸,右面是石头砌起来的石墙,有四米多高,左面是怒江,江边砌起来的很多水泥护墩都被滚落的流石砸的成了光秃顶。大如蓝球的圆石头遍地都是。怒江在这里被堵塞的河道变窄,浑浊的江水乖巧的流过,没有了平时的张狂和狂野。

大哥说,从这里过一般选择上午走,因为上午风小,走之前先观察一会,再走,还要走着看着,过去没有修大路,那是很危险的,经常有转山的被砸进怒江。

后来小弟描述豹子过此路段时的情景让人捧腹大笑:我和阿岗在后面走,豹子一个人走在前面,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光线已经不好,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仰头看路旁蓝色的牌子,上面是危险警告。看完牌子后豹子便猫着腰顺着石墙下面走,走了一会儿就开始小跑,小跑了一会儿,就放开腿开始大跑,跑着跑着突然一趔趄摔倒,可能是脚踝挝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手里捏着帽子,转到路中间的车辙上继续蹦着跳着跑着,一直跑到我们看不见他。

车子颠簸在这样的路上,惊恐万状,想起了去年在怒江遇难的西安山友墨脱浪人,明白了他是怎么出事的,心里紧张的不能言语,竟然想到了如果发生不测,怎样去逃生!

今天这路好像特别长,永远走不完,转过一个山嘴,又是一个山嘴,转的人头晕。一路上漫山遍野的仙人掌,绝对可以叫仙人树,有两三米高,树干粗壮,厚大的叶片上生长着许多红色的仙人果实,大哥说仙人果可以治胃病,很灵验的。

终于在我们即将精神崩溃的时候看到了希望——察瓦龙就在前面——半山腰的坪坝上一片蓝色的屋顶。

司机兴奋的说:这路是察瓦龙的高速公路,前面还有立交桥呢。过了一个小桥,上个坡,就看到峡谷里的一个坪坝。很多新建筑都是蓝色的金属房顶,远看,蓝色将那些传统建筑淹没在了人们追求现代的错觉里。

汽车停在了乡上“最干净”的“藏羚羊客栈”门前,下了车,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遥远的怒江

下午6:30我和阿澍先到了察瓦龙乡,从曲珠到察瓦龙乡我们走了一个小时。

空旷的街上有许多转山的藏民在这里休息,他们三五成群,有在饭馆吃饭的,有联系住店的,有在街上转的。

大哥去卫生院打针,我和阿澍寻找住和吃的地方。

先上“藏羚羊客栈”楼上检查客房的卫生状况,一个偌大的房间,八个单人床,被子全都是黑色的,只是褥子还凑合,决定住在这里,也许别处还不如这里,反正我们也有睡袋。找好了住的地方,又去找吃的地方。听说“察马古食”饭馆比较好,是纳西人和藏族人合开的。进去看,也就那样,几张小方桌,光线昏暗,只是厨房稍微干净些。

主人是一位藏族妇女,信奉天主教,脖子上挂着一个银色的十字架。她从德钦的茨中来,茨中是云南天主教信徒最集中的地区之一,也是中国最有名的天主教堂所在地。1905年的血腥冲突,使反洋运动达到了高潮,后来清政府出面镇压,重新恢复了教堂。我问坐在门口择菜的她:你们是藏族怎么就会信仰天主教?

她说,很早以前,我们那里很贫穷,有传教士来村子,给穷人治病送药,教农民种植,帮助困难的人们,时间长了,人们觉得天主教没有什么不好,所以就有人加入教会,慢慢的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信奉天主教了。

加拿大的徐伟伦和尼古拉也来到这个小饭馆吃饭,我和阿澍坐在门口等待后面的队员。

小镇很安静,除了乡政府的新建筑外,街面上主要都是藏式的房屋,宽阔的马路上没有行人。一会儿从马路对面过来一个跛着腿的藏民,悄悄问我要虫草吗?不一会儿又有一个藏民走过来悄悄的问我要天珠吗?初来乍到,便遇到如此场面,让我感觉到小镇的神秘莫测。街道对面的小树下栓着几匹马,冷冷清清,所有坐在自家店面里的人,也是面部毫无表情。阿澍小声说:这里怎么就那么像美国西部荒凉的小镇。

感觉很相似,千万别碰到枪手什么的。

一直等到天黑,还没见他们的影子,我们俩等不急,戴上头灯去镇子外面的荒山路口等候他们。黑暗中,看见很远的地方有一个灯光在晃动,估计是他们来了,我俩坐在路旁的灌木丛休息。二十多分钟后听见了沙沙的脚步声,是一个人,急匆匆走过来,我咳嗽一声,那人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赶紧问是谁,回答说是豹子。

他坐在我们身旁,用毛巾擦了额头的汗,说道:这路真长,走的人神经了,已经到了崩溃的边沿,天太黑,看不清路面,人总是往一边走,用灯光在路面来回的照,害怕一不注意走到怒江里去,正在集中精力走路,你这一咳嗽真还把我吓了一大跳。他停了停,喝了口水,继续说:现在是八点四十分,几乎没有停的走了三个小时二十分钟,按我的速度,在这种路上平均每个小时走5公里的路,那是很轻松的事情,今天的速度大概是4公里。

阿澍点着一支烟说应该将近十三公里。

大概又过了二十分钟,小弟和阿岗走过来,又过了十几分钟马夫、骡马还有老刘、李公子、陈姐他们也走了过来。大家会合后一同向乡上走去,黑暗中老刘对我说:这一蹦子路把我走惨了,下午在怒江边洗完澡后浑身没有劲,走的很不在状态。我暗自庆幸选择了坐车,否则那一定非常奔溃。

满天星辰,漆黑的大地笼罩着怒江峡谷,看不见乡上的灯火。

路过学校,灯光昏暗,很安静,不知道学生们在哪吗。

匆匆走过村口,来到了“察马古食”饭馆。

徐伟伦和尼古拉早在饭馆里等我们了,他坐东,为大家接风洗尘。

喝了青稞酒,一桌菜一扫儿光,都在谈论着今天下午这一段艰苦的路程。

我长叹一口气,在想,我们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这个偏僻、荒凉、贫困、落后的地方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祈祷还是为了修炼。

我久思,不得其中悟,便问老刘:哲学家,我们为什么要千辛万苦的跑到这里来?

他拿个盛满青稞酒的杯子,红着脸,支吾了半天,说:其实我也不清楚,我们这样辛苦的转山,蕴涵其中的是痛苦多,还是幸福多。我自己认为,我们今天能走到这里,经受了那么多磨难,是卡瓦博格(梅里)神在指引我们,因为它提升了我们的境界,所以,我们不畏艰辛,认识了我们以前不认识的世界,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

大家听的认真,频频点头。

我拍拍老刘的肩膀说:老刘真不愧是我们的哲学家啊,还总结的一套一套的。

小弟说道:经过老刘这么一说,我顿然大彻大悟,我们可以在以前的‘勇敢之旅、忏悔之旅、自然之旅、生命之旅、宗教之旅’之外再加上‘文明之旅、人性之旅、灵魂之旅、信仰之旅’。

大家终于明白了一点此行的目的,将原先思想里散乱的理念理顺了,下半程,再将这些理念具体化,溶入到我们的灵魂当中和我们的旅途当中。

回到客栈,大家忙着干自己的事情。老刘和豹子爬在床上,抓紧时间记日记,小弟和阿岗则捣鼓照相机,我和李公子去门外透气。

站在门口的木栅栏前,仰望天空,悠远深邃,群星璀璨,没有月光的夜晚,神秘而森严,蒙胧的苍穹又远又近,清澈透明的银河,洁净的像一面一尘不染的镜子,我久久的仰望,鼻子有点酸。

李公子靠木板墙坐着,点燃一支烟感叹道:多美的夜空啊,它绝对可以净化人的生命与灵魂,你说是不是。

我点点头,我相信,在这里,人们可以提升一种境界,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东西,是一种心灵圣洁的崇高境界。

嗯,我为我能够获得这样的境界而暗自祈祷。

   扎龙---察瓦龙

今天是十月十三日,多云转晴。

七天来与世隔绝的日子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与几个呼噜王同住一间大房子,心里很害怕,事先吃了两片安定,遗憾的是仍旧没有睡好觉。满房子的卧龙,鼾声如雷,震天动地,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房顶,等着天亮。

今天在察瓦龙修整一天,明天继续我们的旅途。

上午陈姐、老刘和李公子寻昨晚来的路去摘仙人果。我和阿澍则在街道上闲逛,看看打台球,坐小商店里和藏族姑娘聊聊天,拍拍照,百无聊赖。小弟和豹子去乡政府旁边的商店采购大米、面粉、红糖,他说我们路上可以做老鸦萨、揪面片,肯定好吃。

从商店里拉过一个小方桌,要了几瓶啤酒,坐在阳光下悠闲的喝着。小弟和阿澍脱去上衣,对着太阳晒脊背上的红疙瘩,说是杀真菌最好的办法就是阳光浴。

大街上冷清极了,没有一点儿声音,一条黑狗卧在马路中间睡觉,几只黑猪在马路边嬉戏。平错汗流浃背的从西面扎龙村背回来一大捆包谷杆,包谷杆长,一路拖过来,说是十元钱买的,给骡子喂。

遇见一位福建人,是搞公路工程监理的,负责修建察瓦龙至日东的路段,公路目前已经修了8公里,还在慢慢的修。他邀请我们去他住的藏楼,取出工程地图给我们讲解。从扎龙到察隅县有108公里的路程,估计公路修好要三年,最早08年年底能够通车。现在从察隅县来察瓦龙要先坐车到日东乡,然后从那里徒步三天才能走到察瓦龙。以后路修通了,是昆明进藏的一条捷径。

小弟说,到那时侯,扎龙可就热闹了,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也就没有这么安静了。

“天府饭馆”的女老板是四川自贡人,过来对小弟说希望我们今天中午能到他们饭馆吃饭,饭菜质量好不好,可以问乡政府的人,他们都在这里包饭。我问他们怎么付款:她说全是记账打白条子。

大哥说,现在饭馆多了,因为交通方便了,什么东西都可以车拉来。以前这里不通公路时,所有物资都得用骡马驮来。

我看到一个小商店里有电视,奇怪这里怎么会有电。女孩说是今年才建的小电站,供应附近几个村子。

一队马帮静悄悄的从马路上走过。

从远处卷尘而来的一辆小卡车,停在了路边,从车上下来一帮转山的人,没有停留,继续向前走去。这里是公路的尽头,转山的人难道也会偷懒,有车坐就不走路。

天府饭馆有几拨人在吃饭,想辨认是不是政府的人很容易,那些梳着背头,戴着墨镜,穿着皮鞋,大腹便便的人准是乡政府的人。

吃完午饭我们就回客栈休息,关键是要弥补昨晚欠下的瞌睡。小弟安顿店家下午准备好面粉,剁好大肉和白菜,晚上我们自己包饺子。

老刘用刀子把仙人果一切两瓣,大家品尝,口感和味道跟猕猴桃一摸一样,真是不错。

乡上来了一帮医务工作者,他们是从林芝地区和察隅县长途跋涉而来,给学校的孩子们打防疫针,因为前几天学校有三十多名学生得了寻麻疹,控制住学生后,他们又转往偏远农村为传染病的老乡治病,已经在乡上呆了一个多月。

坐在饭馆门前聊天时,认识了从林芝来的藏族女医生高松卓玛,在这荒远的山区奔波了一个多月,她显得疲惫而虚弱,她说除了白天到处跑,晚上还要在卫生院值班,好歹过几天就要返回了。他对我说,如果有机会来林芝,一定送你最好的冬虫夏草,希望你能到林芝玩。呵呵,林芝是我众多的梦想之一,我当然要去,也一定会去的。

后来他给我发来短信说,我们走的第三天他们也离开了察瓦龙,坐了三天车到达贡山,然后又用三天时间到下关,然后又用六天时间回到林芝。从察瓦龙到林芝八一镇,整整走了十二天。

我和阿澍去街西头的一个小商店打了卫星电话,给家里报了平安。通话费每人三块,还算便宜。

小弟买了一盘CD,跑乡政府盖章,星期五下班了,这里没有邮政所。

乡政府电话:0894-5585009

乡学校电话:0894-5585006

公用电话: 0894-5585008

意大利68岁的老背包

天空漂起了小雨,借着雨声睡的正酣,听到谁喊了声:昨天路上碰到的那个老头才过来。翻身起床,扒在窗子上看,老头穿着红道汗衫,背着大包,拄着双杖,从东面缓缓走过来,停在第一家饭馆“察马古食”门前,和坐在饭馆门口的阿岗说着什么。

雨已经停了,天空纯净而透明,深邃碧蓝的苍穹,乌云褪去,淡云在高空中飘浮,强烈的太阳将光芒铺洒大地.

我们围坐在老头身旁,好奇的问这问那。他不会说一句普通话,我们搞的能说几句英语,互相之间说着比划着和老头交流起来。

老人68岁,来自意大利,他用手指头在桌子上写了egidio,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来中国六次,去过印度七次。他去过中国许多地方,基本上把中国的西北、西南转遍了。他伸出两个指头说,泸沽湖去过两次。

我伸出大拇指,称赞老头是一个职业旅行家。

他用了三天时间从贡山徒步走到了察瓦龙,在这里修整一天,然后准备再用六天时间走到察隅县。老头很兴奋,完全靠手势和简单的英语对话来交流。他拿出一个黄色塑料袋,从里面取出一张世界地图,给我们说他2007年的计划,先走中西亚,然后从新疆进入中国,走新藏线到拉萨,再由拉萨走滇藏线到昆明。好宏伟的计划,我们除了赞叹就是羡慕。如果我们六十多岁,能不能像他这样背上大包游走天涯,那那几乎是肯定的——不能。

饭馆老板说,在这条路上背包的老外很多,几乎看不到中国游客,听说刚才有两个日本人从察隅过来,他们要在这里休息一天,然后去贡山。

街道很安静,从马路那边传过来豹子说话的声音我们这边听的很清楚。一只小猕猴蹲在墙角,端视着我们。

意大利老人什么都感到新奇,看看猴子,摸摸骡子脖子上的铜铃,背着手在街上转悠,一会又进商店买两包压缩饼干。

太阳慢慢偏西,一阵风吹来,突然有一种久违的感觉,那是在新疆才会有的感觉,戈壁沙漠刮来的热风。


自己动手包饺子

小弟招呼大家在“天府饭馆”集中,今天偶们自己动手包饺子改善生活。几个人抢着拌馅子,真不知道会是什么味道,随他们去折腾。本来杆饺子皮是我的长项,继承了父亲的真传,可是他们仍然也在那里抢,没有发挥才能的机会,也就乐的看着他们在那里忙活。

意大利老头看我们包饺子,好奇心又来了,也上来参合,虽然是重在参与,但是包了几个连自己都不满意的面饼后,耸耸肩,撒手不干了。

刚听说那两个所谓的“日本人”一前一后悄悄的溜达进我们的饭馆,他俩一高一低,一南一北。高个子是来自我们西安的驴友,叫王凯,网名叫kevvigan 。低个子来自深圳,他们在拉萨认识,然后一起走墨脱,今天上午他们俩从察隅徒步过来,走的疲惫不堪,准备在察瓦龙好好休息一天,俩个日本人见到我们很高兴,我们能在这里见面,是缘分,很亲切,聊的也很开心。

饺子熟了,就属李公子的汁调的最好,什么调料都放,真是个地道的成都佬。我吃第一锅,烂皮一盆,当然比不上我们在西安做的饺子,不过能在这个地方吃上自己亲手包的饺子也是很让人难忘的。
周年怒江祭墨脱

大家在昏暗的小饭馆里围坐了一桌,一盆凉菜(脸盆大的不锈钢盆),十盘饺子,一人一杯青稞酒。

今天是十月十三日。

小弟站起来,举起酒杯说道: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我们西安的驴友——墨脱的祭日。

去年的深秋季节,在怒江,他离我们而去。

我们现在用这杯酒来祭奠他。

大伙儿将青稞酒洒在地上,面对咆哮的怒江默哀。

深秋的北风,挟着寒冷,带着苍凉,扫过高黎贡山的脊梁,吹过波涛汹涌的怒江。

没有语言,只有低鸣的呜咽。

白酒如泪,随风漂洒;饺子如泣,随江而去。

墨脱浪人为寻找高黎贡山缭绕的云雾而来,他又为深不可测的怒江大峡谷而去。

十一个人,默默的注视着——天空,太阳在云翳里沉浮;雪山,苍老在皱褶里延伸;怒江,永远的卷走了他印入浪花里的脚步。

哦,你走了,静悄悄的,带走了你一生的祈愿。

我们一样,都热烈的追求着一种生活方式,这是前世注定的漂泊生活,让我们无法停下行走的脚步……

上天,给我们打开了阳光的天路,我去寻找……与你斯守天堂。

我感叹生命的脆弱,我在为生命而祈祷。

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肃穆的氛围里。

千里迢迢,走过你曾经的路。

蒙胧中,你微笑的脸庞,从奔腾咆哮的怒江中升起,越过高黎贡山的雄奇,定格在丙中洛那碧空如洗的蓝天上。你的灵魂永远的留在了高黎贡山的天光下,你的生命是那样的灿烂!

。。。明媚的阳光下,你静静的踏过铺满七彩花的高原,你微笑着,你怀揣无撼的灵魂,你面对郁郁苍山、悠悠绿水而听从上苍的召唤,随它而去。

来世还是你。

我们走来怒江,我们走去卡瓦博格(梅里),伟大的梅里外转,诠释我们的生命,洗涤我们的灵魂。

这次漫漫路途的寻找,注定在我的生命中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察瓦龙的街道上空旷冷寂,一条马路,几间房屋,日头高悬西天,散射着冷冷的白光……这是没有霞光的季节,乌云又聚拢去,遮住本来就已经很淡的秋日;一阵风吹来,不禁打个寒颤。几滴秋雨飘下,打在干枯的树叶上,将它湿润了,然后,它就融入了在它的身下已经积累了千百年的尘土之中……彩色的经幡旗,在雪山垭口上飘起……


   苦行僧与假行僧

时间过的好快,夕阳的光辉缓缓从峡谷高处淡出,空蒙的察瓦龙上空,只有怒江奔流的声音。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历尽人间苍桑的小镇,有点留恋,真想再呆几天。仰望这悠远的天空,想让空旷的思维无限延长,将我的一切生命意识,都停留在了世外。

不知谁说过,思考与孤独如影相随。

曾经无限敬仰苦行僧,赞美苦行僧生存哲学,想效法他们的座右铭——怀着一种乡愁的冲动去寻找自己的精神家园。

突然想起了徐光中的《乡愁》:小時侯,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長大後,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後來呵,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我在外頭,母親呵在裡頭 ……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世上所有人,都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寻找自己心灵中的家园,只是方式和路径不同罢了。年龄不同的人,寻找的方式和目的不一样,年轻人创业奋斗,中年人坚守阵地,老年人寻求精神。不管怎样,大家都在努力的寻找自己的生活的家园,如果停止了这种寻找,生命就会黯然失色。

尤其象我这样的人,生存在感觉和精神里,为了寻找感觉和精神家园,我要继续走下去,不管风吹雪飘,不管日晒雨淋,不管山高水深,我将一如既往的走下去,直至永远。

小弟和阿岗还在和意大利老头、王凯他们交谈,困顿的我先回客栈休息。穿过静静的街道,看见那些南来北往的人都会聚在小饭馆里聊天、喝酒、饮茶、发呆。

收了衣服,整理行囊,一边整一边哼起了崔键的《假行僧》,完全是下意识的,节奏铿锵的歌曲瞬间传遍屋子,李公子,豹子都跟着唱了起来:我要从南走到北 / 我还要从白走到黑 / 我要人们都看到我 / 但不知道我是谁…… / 我有这脚我有这双腿 / 我走遍千山和万水 / 我要所有的所有 / 但不要悔和恨……

每次走出来的感觉真好,我的视野从秦岭山脉、关中平原走出来,扩大到了千山万水之间,我被无数次的震撼,我为我走出的脚步而呐喊。

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还有一半的艰苦路程在等待着我们,明天,我们又将出发,我将携带着几多自由、几多轻松、几多潇洒、几多惬意,心无牵绊的去游走。“一箪食,一壶浆,食以果腹,衣以蔽体……”按照伟大的孔夫子的教导,怀揣一颗虔诚的心,将苦涩和沧桑化为行走的动力和得道的喜悦。


在怒江的井那村告别意大利老头

今天是十月十四日,星期六,晴。

早晨7:30起床,这是徒步转山以来第二次睡床铺,为了对付同屋们巨大的呼噜声,吃了两粒安定片,总算昏睡了一夜。

偌大的乡镇竟然没有厕所,小解随便,只要避开人就行,大解就麻烦了,必须跑到怒江边的高地,每天早晨蹲在山野的一个避风处,边解手边欣赏峡谷对面高洁的远山和滚滚奔流的江水。一条白云从山腰慢慢沉下来,在江面上飘浮,浑浊的江水在峡谷里左冲右突,发出巨大的响声。世界上利用这样的机会来体验大自然,恐怕也是很例外。

刚提起裤子,就有几头大黑猪跑过来,一阵乱拱,一瞬间什么都没了,恢复了纯自然状态,后悔昨天吃了猪肉。

早晨吃了稀饭粑粑后于9:00准时出发。

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告别察瓦龙。向西走过扎那村,开始爬坡,然后再拐过一个山嘴,队伍就离开了怒江,向北进入一条长长的山谷。谷口是一片白色的藏居建筑,大哥说这个村子叫井那村。

走过村子长长的巷道,走过村外长长的壕沟,村民们都用那样的眼光看着我们,一定是赞许的眼光。路过井那村的喇嘛庙,我们都顺时钟绕着寺庙转了三圈,以求佛祖保佑。据说井那村的泉水有毒,不能喝,我们没有人去尝试可怕的泉水。

烈日炎炎,躲在树荫下走。藏居大门上都刻画着两条龙,用来镇宅。过河上坡,碎石路走的垫脚。打着阳伞走,感觉稍微好点。翻过一道山梁,我们又来到了仁那村,很多村民站在路旁看着我们,有的人还问大哥他们我们从哪里来?这里土地比较肥沃,山谷里的梯田能够保障农民的基本生存需要,所以居民较多,村子挨着村子。

出了村子,就是大片的山坡地,有几户农民正在自家的地里牵牛扶犁,进行耕种。

意大利老人一直拄着双杖跟在我们身后,当我们走到仁那村外的山坡上时,他停下脚步,指指手表,向我们挥手,他陪我们整整走了一个多小时。老人笑着挥手,站在阳光下,目光里充满了某种失落,相处了一天,便难以分别,感觉老人也是性情中人。我是中国人,坚守“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的古老戒训,慷慨的向老人挥挥手,毅然而然的转过身去,长叹一声,自语道,又是一个擦肩而过的人,三百年修来的缘分。

走了很远,回头望去,老人的海红衫仍旧在天光中闪着刺眼的鲜红色。

我虽不知晓他的名字,但我仍旧会黯然神伤,唯叹不已,踯躅不前。

路还在前面,再见了,意大利老头,祝你一路平安。


暴热的隆普路

告别了意大利老头,我们顺着山谷的碎石小路继续往上走去。越往上走田地越少,山谷也越来越窄,绕过一道流石山坡就我们就看到了隆普村。

映入眼帘的仍就是那幅画面,农民在贫瘠的土地耕耘,男人扶犁,女人吆骡子,孩子在后面洒种子,这幅很鲜活,很传统,很生态,很原始,很让人怀念的农耕画面竟然让我感动,这种情景现在已经不多见了。在这样干旱的地方,在这样墒情不好的土地上,下了种子成活率有多高呢。

上午十点半我们路过隆普村。平错去村里的朋友家背了一袋给骡马喂的包谷,我们则乘机坐在树阴下休息片刻。隆普村在一个大山洼里,庄稼种在山谷中间的平地,为了节省土地房屋都建在山坡上。隆普村是这条山谷里最后一个村子,过了隆普村后回头望去,宽阔的山谷一直通向远方,两面的山脊一层层的排列过去,颜色由深变浅,一直到连接天际的青色。天边有无数朵白云堆积在高耸的山峰周围,将山峰和蓝天隔开,整个峡谷悠远而深邃。

沉默的走着,感觉遥远与天籁。

村头有一间用黄土夯筑的房屋,这在过去是绝对不允许的。大哥说这地方土地贫瘠缺少土壤,有一点贫瘠的土壤还要用来种田呢,不会用土去建房屋。

大家走的都喊热,疲惫早早袭来,感觉汗水在胸前滚动,头发已经湿透,低着头,默默的走,烫脚的大地,强烈的阳光,无尽的山路。

烈日暴晒,汗水连连,两个小时才拔高了400米,离塘堆拉卡垭口还有970米的高度,心里不觉忧虑。感觉今天行走不在状态,不但走的很慢而且走得很累。山路虽宽,但乱石密布,满山坡都是耐旱的低矮灌木,吹过来的风都是烫人的燎热。刺眼的太阳当头照射,觉得太阳直径增加了几倍,举着阳伞都不能承受,何况他们呢。

今天骡马也走的很慢,一是天太热,二是有一头骡子害眼疾,需要不停的给它点氯霉素眼药水。跟在骡马后面慢慢的往前走,两条腿几乎变成了铅块,沉重的拉不起来。听到谁在说:不累是相对的,累是绝对的。

我承认自己快累死过去,有些坚持不住的感觉在折磨着我的意志力。

此时我连回望锦绣山川的力量都没有了,恍惚中看见怒江只是山脚下横贯山谷的一条黄色飘带。

啊,远去的怒江。

塘堆拉卡的净土

正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忽有一阵凉风来,纳闷。于是疾走几步,我笑了,大笑不止。回头对后面的人高声喊叫:加油啊,到了,塘堆拉卡垭口到了!

中午1:20我爬到了海拔3350米的塘堆拉卡垭口。

早晨从察瓦龙一路走来,四个多小时,我拖着沉重的脚步,从海拔910米的扎那村一口气爬到了海拔3350米的塘堆拉卡垭口。

宽阔平展的路直通上垭口,路两旁生长着粗大的杜鹃树,树木虬蔓缠绕,朝向一个方向,青苔裹着树身,经幡绕着山垭。路面上干净的无尘无石,山坡上绿草菁菁,十几平方米的垭口上没有任何杂物,垭口上方拉满了新崭崭的经幡旗。这里云淡风清,刺眼的阳光已经被蓝天下飘扬的经幡旗遮挡,累的半死的我,终于躺在了树阴之下,垭口之上,享受着从山垭口那边涌上来的阵阵凉风。

大哥站在垭口上,指着刚才上来的路对我说,你知道这路为什么比较好走,这是因为文化大革命时隆普村长带领社员修的公路,是在原来马道的基础上拓宽的,所以好走,以后可能还会慢慢变窄的,关键是要有人维护。望着那条大道,若有所思,在那个人定胜天的年代,确实造就出了许多人间奇迹,包括红旗渠、郭亮村公路等令今人叹为观止的浩繁工程。

蓝天白云下,经幡旗随风飘扬,在这寂静的山垭,我们跟随大哥又为神灵而祈祷。

阵阵凉风从山垭口的背面吹来,回头望去,树木参天,绿树成阴,遮天蔽日,凉气泌泌。垭口两侧两重天,一面干旱闷热,一面潮湿凉爽,这又是大自然的一处杰作。躺在山坡的草坪上,浑身放松,枕着双手,欣赏着眼前的一切,爽极了。

一个藏民骑着一匹白马,从北面慢慢上来,又一摇两晃的从南坡下去。

在垭口上我们祈祷完毕,跟着马帮开始下山。先前的燥热,被巨大的阴凉吸纳,道路明显的被整修过,宽而平整,大概有一米多宽,走在这样的路上感觉舒适无比,犹如散步。

高大的森林植物耸入天际,随便估计都在三四十米以上。小路在茂密的森林里延伸,缓慢的迂回上高耸的山坡。老刘抱住一棵大树的树干,只抱住了少一半,这样直径至少将近3米的大树,整个山坡都是,什么叫茂密的森林,看看这里,就有了答案。

徜徉在如此茂密的原始森林中,那种感觉简直是太美了,竟然会产生一点儿回归感。

希望这样一直走在森林里。

美丽的扎古牧场

走出森林后,眼前豁然开朗,山洼里一大片绿茸茸的草地,草地一层层往下延伸到了很远的地方,而且一片片被划成了鱼鳞状,远看像是农田。几间木屋散落在开阔的山坡上,几珠树木,几排篱笆,几多寂静,感觉非常美妙。

斜阳照射着塘堆拉卡山坡上的森林,整个山地达到了光影的最佳效果,所谓光影,指的就是物体被阳光照射后产生的色彩和阴影效果。此时,山坡上的森林变幻着秋日的色彩,各种植物竞相展示自己的灿烂。一道道金黄色的光,照亮了整座塘堆拉卡山。

大家一边往山下走,一边欣赏着山谷里美丽的景色。

突然想起了“世外桃源”这个词,曾经在秦岭,发现了深山中的一个山村,当时站在山垭口,目睹眼前的美丽景色,不知不觉念叨着:这不就是我理想中的世外桃源吗?今天亦然,徒然出现在眼前的极致景色,让我想起了《桃花源记》里的一段话:“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陶渊明所记述的,就是我想寻找的地方。

景色如此迷人,便想多看几眼,总想把眼前迤逦的景色留驻,总想将目光搁浅在这个地方,不想移动脚步,坐在路旁的树阴下休息。

远远的看见前面小道上吭哧哧一前一后上来两位转山的藏族姑娘。正午的阳光下,一个戴着白色毡帽,穿着玫红色藏袍,背着沉重背囊,拄着手杖的姑娘先过来。我们给她打招呼:扎西德勒。她用棍子支着前胸,一边喘息,一边笑着回应我们:扎西德勒。邀请她坐到树阴下面歇会儿,等她后面的同伴到了再走。她不会说一句普通话,既听不懂,也不会说。一会儿,与她同行的女孩也上来。陈姐给她俩发了糖果和巧克力。我们说话,她俩只是相互嬉笑,我想她们一定是来自遥远偏僻的地区,否则按照他们这个年龄多少会听懂一些普通话。

不管怎样,我还是非常敬佩她们的精神,羡慕他们拥有的那份对信仰的执著,他们是幸福的人。我们一起拍了几张照片,女孩用手掌指指塘堆拉卡山顶,起身上路,大家挥手告别。

我们能在这里相遇,又让我想起了缘分,起码前世修成正果五百年,才能坐在这里一起休息,要不然只能是擦肩而过的一瞬。

那两位藏族姑娘,缓缓地走进了森林,随即瞬间融进了高原耀眼的阳光里。

风光奇美,坐在山坡上不想走,任凭风儿吹着我们激动的心。湛蓝的天空,深邃而悠远,白云朵朵,带着巨大的云影流过高高的山岗,金黄色的森林,将稀疏的树木延续到错落的草甸上,几间农舍,没有人家,静静的山谷。

实在不想走,但是又不能不走。眼前的美景,虽然让我流连不前,但是只要走过去,那曾经看到过的一切一切,都会成为记忆中永远抹不去的印记。

“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

我们抓紧时间贪婪的东瞅西看,不想留下什么遗憾,因为走过去,就是今生最后告别。

一切都都不可能带走,只有把眼前的一切收入心中,然后向扎古高声喊一声,美丽的扎古再见了。


让我困惑的扎玉曲河河谷

从灌木林中的小道下到山沟里,没走多远便看见沟凹里升起的一缕青烟,一路走来我特别喜欢看到这种袅袅青烟。

下午3:00我们来到了一条干涸的小沟里,这里没有树木,更没有溪水,满沟的乱石,外加蒸腾的烈日。大哥他们已经烧好了酥油茶,吃了干粑粑就酥油茶,也算是一顿饭,好坏补充点能量。吃完躺在灌木树阴下,放松着累惨的身体。

大哥说我们今晚住在格布村,距离那里还有三十多里路,大概还要走四五个小时。那个村子缺少木材,我们要带一些木柴今晚做饭用。一听说这话,大家分头轮番上阵,用砍刀将一根大木头砍成了几节驮在骡马上。

一切准备就绪后出发,我们沿着山腰的小路一直往北走去,山上全是适应干热山谷的植物,荒芜之极。小路看去好长好长,一直通到了高高的山崖上。对面的大山上半部生长有灌木,下半部就是光秃秃的岩石,看去异常荒凉,我的心也随着这里的荒凉而感觉空荡。

翻过一个山嘴就是几百米长的流石滑坡路段,光秃秃的碎石路面,仅有一尺多宽。峡谷左面是光溜的流石,有上百米深,李公子有恐高症,走在上面颤巍巍,一直盯着脚尖,不敢大意。

烈日紧紧跟随着我们,注视着我们默默的行走,照射着我们的头顶,仍旧热浪袭人。

绕过两个山弯后,看见了清澈的扎玉曲河从一条幽深的峡谷里奔流出来,那奶绿色的河水在我们脚下几百米深的峡谷里绕了个大大的S弯,然后流进前面的峡谷。深谷里有一块不大的河滩冲击平地,上面住了十几户人家。这个村子叫扎古,山上面那块耕地估计也是这个村子的。走过这里,心里仍就是沉甸甸的,这么多人仅就依靠这么一小块贫瘠的滩地养家糊口,有时候无法理解他们的生存状况。

从崖壁上绕过扎古,爬上一段之字型陡峭的岩壁,再走过一段让人害怕的乱石路面,最后爬上了山垭口。垭口不大,被大山遮住了阳光,习习凉风中感觉的一丝爽适。

翻过垭口,曲折的扎玉曲河峡谷就完整的展现在了我们眼前。峡谷里又出现了一个小村子,叫拉达村,小村子坐落在峡谷底部,周围没有可供耕作的土地。下坡的碎石路非常陡峭,不敢走快,很多路面被流石或洪流冲断,走在这样的地方要格外小心,走一会儿,就要面朝峡谷喘口气,再向下走去。

几只绵羊在山路旁的悬崖上啃食着干枯的荒草,赞叹它们的生存能力,干草一样可以果腹。生命在这些地方被赋予了特别顽强的特征,我不得不对这里的所有生命表示出崇高的敬意。

一路下到河谷,刚才还几百米深的峡谷,现在就在眼前。山脚下的贫瘠土地上住有十几户人家,所有房屋周围都种了许多树木。我站在村头,呆望着这个村子,他们在什么地方种地,烧什么,吃什么。

一股泉水顺着木槽一节一节的从山上引下来,一直通到村子里。

在一个房屋的墙根,建有一个土台,上面放满了泥陶制作的喇叭形状的供品,还有人们撒的包谷。台子上面的棚顶是用石板铺盖的,棚顶中间摆放着三个牛头骷髅。在这里我发现有包谷,还有牛,说明这里的人有生活来源。

站在神坛前,双手合十祈祷一番,既然寻找不到疑惑在脑海里的答案,只有继续上路,慢慢去了解。

离开了拉达村,我们沿着小路又往上攀爬去。山路在石缝间起伏,路窄的让人无法下脚,又有一群绵羊从对面走过来,人和羊狭路相逢,无法躲避。只见头羊站在我面前犹豫了片刻,奋力向我侧面的悬崖跳去,只听的旁边悬崖下石头沙土滚落,尘土飞扬,羊群犹如海浪,排山倒海的跳下悬崖。我汗毛竖起,不敢回头,真担心那些羊摔下悬崖,粉身碎骨。李公子站在远处看着这个场面说,羊的攀岩能力真好,在崖壁上跳来跳去,像表演着岩壁芭蕾,然后一个个就跃上了后面的小路。

我的天,真吓死我了,路旁边什么也没有,光秃秃岩壁的一直通到江底,万一羊有个闪失,还不直接奔江里去了。被惊吓了一番。

小道仅有十几公分宽,距离江面有上百米,而且许多地方被流石淹没,只剩了一条崖壁上的痕迹,路面艰险无比,必须小心翼翼通过,走的我心累腿困。抬头看,道路绵长,低头走,山路迢迢。

好远好远,我终于看见了河谷底部的那两座桥,一座是过去的藏式木桥,已经废弃不用,一座是新近修建的钢索吊桥,名字叫“察瓦龙中心桥”。一位老妈妈背着一个大背篓,吃力的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向着吊桥的方向。

下午5:40我跨过了海拔2268米的吊桥。

过桥后,回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跨越扎玉曲河上的吊桥,心里有一种满足和一种成就感,老大妈背着沉重的背篓从吊桥上过来,让我跟着她走。爬上了一个山坡,看见了满山坡的枯黄包谷,有了农田,估计离格布村应该不远了。再翻上一个山坡,就看见前面山坡上矗立着一座座白色的藏居,小路在碎石坡上弯曲,一直延伸到村子里。路过了村子里最好的建筑,格布小学,阿丙的学校则与这所学校无法相比。学校建有三间红色的铁皮平房,操场上一根六米长的木杆上飘扬着国旗。大家赞叹村长对教育的重视,听说村长也戴个眼镜,是从林芝来的轮换干部,他年轻有为,为村子办了不少实事。

想起来了,刚才进村子时好像看见过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

感受小山村格布

下午6:00我们到达村子喇嘛庙下面的小卖部,小卖部一般都在村庄的中心地带。大哥说我们晚上可以睡在房檐下的木地板上。看那块地方大概有十多平方米,遮风挡雨很不错的地方。

奢侈的买了一瓶可乐,甘甜的液体滋润着干燥的喉咙,太爽了。大家都围着护栏周围坐下休息,李公子则抓紧时间坐在台球案旁边读他那建造师的辅导书,准备应付两个月以后的全国注册考试。拿瓶啤酒靠墙坐在防潮垫,长出一口气,一点儿不想动。今天我们走了大概25公里,虽然公里数不是很多,但是爬高下低走的异常辛苦。

平错、恩柱、大哥他们几个人去到房屋下面的墙根生火烧水准备做饭。

我们的到来轰动了整个村子,几乎所有孩子都集中到我们这里,大人和孩子们将小路对面的石沿都坐的满满,他们坐在周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我们,像是在观看演出。陈姐取了奶糖挨个发给那些小孩和大人。每到一地,我们都是这样,尽可能的与当地人融洽的相处。

格布村不算大,300口人,33户人家,在深山中算是很大的村子了,这么多的人就这点土地,又要吃又要盖房,如果人口增加了,他们吃什么。我又开始为他们担忧,唏嘘不已。

  晚饭是李公子、阿岗和小弟共同奉献给大家的节目,他们一个切菜,一个炒菜,一个拨面鱼,不一会儿一大锅香喷喷的老鸦挲、典型的家乡饭出锅了,一人一大碗,真舒服。饭后的黑暗中,平错和大哥顾不上休息又开始烙粑粑,准备明天的路餐。

天慢慢黑了,村子里大人小孩都挤到小卖部里来看电视,他们席地而坐,将房间挤的满满。村子里自己有小水电,有卫星天线,小卖部就是村子活动文化中心。

我注意到整个村子里有三个小卖部,各个小卖部都有自己的观众群,我们这个小卖部主要是观看电视,而前面一个小卖部主要是年轻人跳锅庄舞。远远听见的士高音乐的强力节奏,寻声找去,在一排台球案后面的房间里我看到了闪烁的彩灯,震憾的音乐,房间里有十几位年轻姑娘穿着彩色衬衫和牛仔裤正围着中间包满彩色布条的柱子热情洋溢的跳着奔放的藏族舞蹈。彩灯闪烁间,响起现代的音乐,美丽的少女们翩翩起舞,青春的活力在这里热烈的迸发。我深深的理解这些年轻人,因为我也是从那个年岁走过来的,哪个年轻人不向往现代的生活!

我们进去,姑娘们盛情的邀请我们参与其中,很遗憾不会跳,于是买了啤酒,坐在墙边的长条凳上欣赏他们的青春活力。看着眼前热烈的场面竟然忘记我们是在西藏一个遥远的村子里,这里虽然地处偏僻,但是生活依然有它本质的部分存在,我被感染,深深感受到这里的人们对美好的生活的追求和向往,这里真的是那么遥远吗——我问自己。

其实它并不是那么遥远,除了生活艰苦贫瘠外,人们的思想和意识却是紧随着时代的脚步,不断的前进,他们的精神生活是那样的充实和富足,没有更多欲望的他们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很晚了,看电视的观众才陆陆续续走了,大家就地铺睡袋,在半露天地里。

豹子坐在睡袋里,对着头灯,纪录着什么,也许是对这偏僻山区的一点感受。

黑夜笼罩着四周,安静的小山村。

月光似水,将山坡照的清清亮亮,几匹骡马影子在走动,悠闲而舒缓……一片浮云飘过,遮住了月光,天地一片黑暗,老天不让我看,干脆蒙了头睡去,钻在睡袋里,翻来覆去睡不着,闪烁的彩灯,翩翩起舞的姑娘,震撼的音响,不知怎的,感觉和这个寂静的山村显得格外不协调。

旁边不知道是谁开始了呼噜,我的天,叹口气,摇摇头。

老刘问,怎么了?

我说,没啥。

他又问,你腿还痛吗?

我摇摇头。
  
  


小村格布
  

走过“云中的天堂”南迦巴瓦的雪峰

今天是十月十五日,晴天。

格布村,海拔2435米。

七点就被平错叫起来,浑身疼痛。

早晨我们离别格布时,在田边的山路上我看见了昨晚舞跳的最好的那位漂亮姑娘,此时她已经换上了一件传统的旧衣裳,背着一大背篓包谷,吃力的走过我的眼前,走过时她竟然没有抬头看我一眼。我站在那里,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很久很久,想叫她,却没有发出声,我知道她不想以这样的形式见到我们。

早晨8:30出发。没有走多远,就是漫长的上坡,碎石路面垫的脚底板痛疼。之字型的小道一直迂回到了高山上,无尽的攀爬,小喘到大喘,先行爬到了一个山梁,汗流浃背的坐在山脊上。坐在高高的山顶回望去,在深深的峡谷里,一条翡翠色的河流弯曲的漂浮在光秃的脚下,河流旁有一片狭小的土地,层层梯田被绿树包围,所有的房屋都集中在一尕山窝里,这里的土地太珍贵。

山上寸草不生,荒芜透顶,让人看的憋气。

然而深谷里的那个河流、土地和村庄,还有远处的山峦蓝天,才让我找到了一丝的慰籍和美感,于是,凝视着不想离去。大自然的美丽让格布也披上了漂亮的外衣,远山云雾缭绕,云蒸霞蔚,峡谷里呈现的景象美仑美奂,生动瑰丽,那些原始的、纯真的形态自然地流露在了格布村的天空。

啊,格布,我们今生相遇,是因为我们前世的缘分,我轻轻的来,又轻轻的走,今天走过,何时才能再来,我不知道,与格布的分别是我们无奈的选择。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拉了阿澍一把,走吧,我们总要继续往前走的,把眼收了吧。格布村已经在这荒芜的地方挺立了几百年,它一定还会继续挺立下去,挺在梅里和南迦巴瓦的深处,挺在这高山峡谷的尽头。

骡马已经先我们而走去。绕过一座山嘴我们依旧走在这深深的大峡谷上,在陡峭的山崖上,前方的道路有了分岔,直行是去西藏的芒康,向右翻山是去云南的德钦。我们向右爬上了去曲萨的茫茫山路。

站在高处,极目眺望,想到遥远的芒康,就想到了茶马古道,想起了沟通滇藏的古驿道,在别的许多地方,茶马古道已经荒废消失,而这里的古驿道却保存得非常完整,通过这些古驿道我看见了沧桑岁月留下来的辉煌过去。去芒康的古道悠远而苍茫,壮观的自然景色让我举步不前。

远处的山峦起伏重叠,飘逸的白云将峰峦遮住,蓝天纯净的透明,强烈的阳光将峡谷照射的通亮,阳光下的扎玉曲峡谷,烟波浩渺,辽阔空旷。

骡马早不见了踪影,在陡峭的小路上小心翼翼的走着,拐过来转过去,脚底板走的火辣辣痛,后面的队员也不见了踪影,实在走不动,找一棵树阴坐下休息。这里海拔3400米,比下一个垭口低一千多米,心里不由得感觉有点吃劲,要人命的旅途。

正午时间,大山里,静悄悄,云淡风清,风和日丽。

已经和对面的那座不知名的山峰齐平了,感觉自己的伟大,竟然一口气爬了这么高。

头顶强烈的阳光,继续慢慢往上攀爬。山岭上的植被渐渐开始觉醒,原本光秃秃的山脊披上了彩色的植物,那些植物一层层一波波往上翻去,由浅入深,由低到高,由疏到密。走在树阴里就会感受到林间的丝丝凉意,植物慢慢的丰富起来,从高大的杜鹃冷杉到低矮的针叶马尾树苗,再到满地的锈迹斑斑的五叶草,松萝密密的悬挂在树枝上,湿润泥土拌着植物的特殊味道侵入我们的肺部,先是舒服的凉爽,然后味道开始诱惑味觉,肚子跟着咕咕的叫开了,抿一点点水,拖着沉重的脚步继续走,内心盼望着早早看到我们的马夫。

中午1:23终于爬到了格拉卡山半山腰的一片平地,这里海拔3841米。大哥他们已经卸了马驮,围坐在篝火旁煮酥油茶。又是那一缕青烟,每当我看见了它,就像看到了希望,心里也就踏实了许多。

一屁股坐在篝火旁就不想起来,感觉刚才那路不是走上来的,而是由心拖着四肢爬上来。摇摇水壶是空的,邪了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间将水喝的干干净净,真是犯忌,舔舔嘴唇,转而去想那甜甜的可乐。

狼吞虎咽的吃了两块油饼粑粑,喝了三大缸酥油茶,总算缓过来一些。坐在崖边的一块岩石上,仰望前方高高的垭口,不由得痛苦万分,一会儿,我们还要往上爬垂直四百米的高度才能到达那个垭口,大哥指着我们即将要去翻越的那个垭口说,那就是格布垭口。

我坐的岩石上孤零零地立着一棵光秃的杉树干,上面悬挂的白色风马旗已经被风撕扯的只剩下一溜,一条退了色的经幡旗从树干的中间斜斜的拉下来,在微风中无力的飘动。

峡谷对面挺立着无数巍峨的雪山峰峦,大哥指着遥远的西南方向的一座雪山说,那座雪山就是南迦巴瓦,我们藏族话的意思就是通天的路,只有虔诚和善良的人,才能看到它,你们的造化不浅,平常很难看到南迦巴瓦。

哦,南迦巴瓦,大家一起惊叫起来。这是中国最美的雪山之一,海拔7782米的美丽雪峰。那座尖尖的雪峰被一道白云遮住,不见“云中的天堂”,早就听说过,南迦巴瓦的雪峰非一般人能见到,它终年为云雾遮掩,难露真容。我盘腿做在经幡旗下,双手合十,对着南迦巴瓦,真心的希望笼罩在峰顶的云雾能高尽快散去,大家都在等待,静静的祈祷。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碧空如洗,层峦叠嶂,气象瑰丽,南迦巴瓦峰顶的云层渐渐淡去,金字塔式的雪峰慢慢显露出来,我们有多么的兴奋,面对宏博、雄奇、奥秘的南迦巴瓦雪山,我突然感受到全身的热血都在沸腾。

我的相机只是三倍变焦,无法将遥远的南迦巴瓦尽收眼底,只好站在山坡上,呆呆的眺望,看着那雪峰上翻滚的云彩,看云彩投在山坡深谷中的阴影,只是几分钟时间,一堆飘来的白云,又将雪峰慢慢的遮掩。老天开眼,让我们领略了云中的天堂,我怀揣着无限的满足起身告别南迦巴瓦。

大家在沐浴神山的过程中,开阔了我们的视野,提升了我们的精神境界,被大自然感动再感动,渐渐的我们这些世俗的心灵,也感悟到了某些神性的存在。

震撼了心灵,一路走来无数次的,我走过全世界最美丽的地方,无数的雪山,无数的峡谷,无数的森林,无数的河流。

神圣的天空,我的生命融化在了这里。


    
翻越那拉卡山垭口(海拔4253米)

在格拉卡领略了南迦巴瓦的神圣美丽后,我们又要出发。我和阿澍被安排负责今天的晚饭和明天的早饭,接了做饭的任务,满脑子都是怎么去凑合那顿饭,而无心尽情欣赏眼前的风光。阿澍对我说,别考虑那么多,到时候自会有人帮咱。

墨绿色的云杉笔直参天,淡黄色的银杏一片片融入蓝天,红色的灌木一簇簇参杂在树林中,五颜六色的植物竞相显示自己峥嵘的瑰丽。一株株枯死的冷杉树干,光秃秃的从树丛中拔起,伸入碧蓝的天空,萧条的凌空下面却是繁茂的森林,冷寂簇拥着丰富,尽显生命的顽强与旺盛。

行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边走边看,看眼前的,看身后的,左顾右盼的我一个人走在这孤零零的世界,大山没有一丁点声音。向着前方那座高山,离天越来越近,一朵朵雪白的云,从头顶飞过,那种超拔的顶天立地的幸福感愈走愈近,想去轻轻抚摸绵绵的云朵,我走在山巅之上。

不觉回头望,千山万壑都沉入脚下的蓝光青黛之中;向前望去,高耸入云的垭口万面经幡旗在丛林中舞动。永不停歇的攀爬,沐浴着热烈的阳光。

下午3:50我终于爬上了海拔4253米的那拉卡垭口。

垭口的山脊上林木茂密,绿树、黄叶、红花、蓝天,七彩的垭口布满了艳丽的经幡旗,丰富的色彩让神山垭口更显得神圣。站在垭口之上,遥望远处的雪山,一种神圣的感觉油然而生,不觉五体投地,请求卡瓦博格(梅里)神的护佑。阿澍盘腿坐在杜鹃灌木丛下,卸去帽子,光亮的头反射着耀眼的阳光,他双手捏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虔诚的神态与环境溶为一体。

山脊上风光无限,蓊茂的森林中,黄叶浸透,云淡风清,沉浸在幸福中的我们,不愿离去。

看不见小弟、李公子和阿岗的踪影,想他们是被南迦巴瓦的凛然雄姿钩住了魂魄。

还在想着晚饭做什么,转身翻垭口而去,去走那无尽的石头路。

让我怎么说

我不知道

太多的语言

消失在胸口

头顶的蓝天

沉默高仰

有你在身边

让我感到安详

走不完的路

望不尽的天涯……

哼哼唧唧的唱着许巍的歌,歪歪斜斜的踩着疙里疙瘩的大石头,顺着之字型的路来回向下走去,虽痛苦的叫骂,膝盖僵硬的不听使唤,现在没有选择,只好小心的踏着每一步。森林里,清气一点点变为凉风,幽幽森森的浸入心肺,袭人的冷寂空旷。

道路破烂的简直无法行走,不但要异常小心,而且要机械性的迈着双腿,虽然如此却不敢诅咒,因为这是神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了从深深的沟底传来了豹子的呼唤声,好像他们到营地,声音很远,大概有几百米。走的要死了,这大概是人临死时的心情,就是这样,很无助的自己折磨自己的心智和体能,等待着耗干所有的能量。

昏暗中又看到了那一缕袅袅升起的青烟。下午6:00我们到达了森林中的一块叫那拉卡的营地,豹子已经支起了帐篷,大哥正在平整一块平地,说在这里支一顶帐篷。没有休息时间,刚刚将帐篷支起来,天色就暗了下来。喝了平措煮的热酥油茶,豹子答应替我们做饭。

豹子切菜炒菜,香味弥漫林间。晚上吃了米饭和梅菜扣肉、咸肉洋葱、火腿土豆。大哥说从来在转经路上不曾见过我们这样好的伙食,他们也跟着沾了光。

坐在篝火旁,烤着脚腕和膝盖,竟然痛的站立不起来。

漆黑的天,看见头顶的夜空中有几个头灯在晃动,像星星,慢慢的向下移动,很久很久,才听到他们的声音。小弟八点回到营地,比我们整整晚了两个小时,他们说看到了夕阳中的南迦巴瓦,美丽壮观至极。

水源离的远,没有洗漱就钻进帐篷,听见小弟他们商量后天怎么去爬那海拔5200米的说拉垭口。躺在睡袋里,一时睡不着,浑身疼痛,想着明天要去翻越的垭口,还有后天要去翻越的垭口,心里略有叹息,我不相信我能累死在半路上。虽然走不动,但是可以挪,挪不动了还可以爬,总之,我绝对不能掉队。

有树枝掉到帐篷上,将我的思绪打乱。

躺在我旁边帐篷里的阿岗说,起风了。

我裹在睡袋里说,恩,听见了。


又看见了卡瓦博格(梅里雪山)

今天是十月十六日,晴天。

昨晚没有擦洗身子,一晚上睡的不舒服,睡袋和身体粘在了一起,非常难受。

帐篷支在大树下最大的好处就是没有露水,干爽的帐篷收拾起来也轻松了许多。我们从西安带来装食品的木头箱子终于寿终正寝四分五裂,完成了历史使命,怪那骡子不长眼睛,不知道绕行,径直撞到路旁的石头上,将箱子碰的散架,无法使用,只好丢弃。

阳光照射入林间,斑斑驳驳的阳光洒在草地和树干上。森林间的空地没有杂草和灌木,起伏的坡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绿茸茸的青苔,走在柔软的草地上,好像是走在地毯上,感觉松软舒适。

到德钦还需要走两天,为了保证体力我取出红砂糖和姜粉,冲了一壶姜糖水,路上喝这样的水可是大补啊。

仍旧是无尽的硌脚石头路,来来回回在原始森林里转悠,初见原始森林的那种新鲜感早已荡然无存,无法预料的前途,走的人心烦意乱。平错似乎看出了我不耐烦的心情,揽了我的肩膀说,今天中午下到依羌江(曲玉河),你就可以洗个澡了,那水可美了。

我看也没有看他,就爽快的答应。

路上休息,小弟脱了上衣,满身的红疙瘩,让看的人心里直都难受。他脊背对着太阳,说是这样可以杀菌。李公子也如法炮制,撩起衣裳,崛起屁股,对着阳光,嘴上哎呀呀的叫着,好舒服啊。

开始下走,森林慢慢稀疏减少,进入了灌木林,刺眼的阳光重又扑面而来,燥热又来袭扰我们。大家行走的步伐明显的减慢,倦怠的神态一个传给一个,漫长的路途重新在我们面前无限的伸延。感觉大哥今天不在状态,他柱了一根竹棍,走的很慢,他说昨天晚上只睡了两个小时,有点伤风。

小弟问大哥药吃了没。大哥敞着军绿色上衣缓缓走着点点头。大哥年纪大了,长途跋涉、路风餐露宿对他而言未免太过艰苦,看着大哥难受的样子心里挺不是滋味。

拐过一个山嘴,眼前豁然开朗,幽深的峡谷尽头有一座高耸的雪山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蓝天下,那刺眼的洁白,让我们始料不及。

大哥说,那就是卡瓦博格(梅里雪山)。

声音未落,一片哗然,“梅里雪山我来了”。

大家跳下小路,奔上一片山坡,没有什么言语,凝视着巍峨雄伟、冰清玉洁的神圣雪山。

站在阳光下,面对着我们久久追寻的梅里雪山,我双手合十,闭目祈祷,内心里狂跳不止,血液在身体里奔涌。

小弟、李公子、阿岗面对阳光照耀下的圣洁雪山,双手合十,祈祷着。

小弟抬起头来,抹去眼睛的泪水说道,我们是在梅里雪山的西面。

豹子举起双手,仰望着圣洁的雪山,默默祈祷着什么,泪珠在脸颊上滚落。

陈姐站在山坡上,一只手提着手杖,一只手捂着脸,激动的哭了,为了感受神圣的雪山,幸福的抽泣着。

那座险峻挺拔、气势雄伟的,是我们心中的圣山,天地之间,耀眼的光芒下,雄伟的雪山变换着瑰丽的晶莹,犹如人间天堂,令人心魄。峡谷里一线弯流的曲玉河闪着亮光,一直向着卡瓦博格(梅里)。

小弟指着银光闪亮的卡瓦博格(梅里)雪峰说,你们看,主峰下有一个弧形的巨大悬冰川,非常壮观,这种景观在梅里的正面是根本看不见的。

向着梅里,我们追赶着神山的每一个角度。每转过一个山嘴,眼前就是一片新的天地。我们痛苦并快乐着,在尘土飞扬的山路上疾走,翻过一个危险的山嘴往下走过几百米的陡峭山路,我们就来到了浩浩荡荡的玉曲河边,水深流激,不敢兑现洗澡的承诺。

顺着翠绿色的河流在山谷里向西,穿过河滩乱石遍布的小径,越过长满荆刺的灌木林,转过一道道河谷,又看见了那座雄伟的梅里雪山。

曲玉河谷坳扎寺

上午11:40我们跨过挂满经幡旗的曲玉河吊桥,来到了西藏的左贡县境内。

曲玉河对面是坳扎喇嘛庙,庙后有一座白塔,吊桥旁边是一座废弃的木桥。我们走过吊桥,便双手合十,绕着空无一人的寺庙转了三圈,然后又给锁着的门缝塞进去两元酥油钱。

骄阳似火,平错和恩柱躲在一棵孤独的大树下给大家煮酥油茶。平错递给我一块粑粑,虽然肚子很饿,但是看着干硬的粑粑,我实在咽不下去,只吃了点陈姐的蛋黄派和苹果。

坳扎庙海拔2545米。

除了滚滚奔流的曲玉河,山谷里安静极了,正午的阳光照耀着大地,微风送来阵阵燥热。疲惫并没有袭倒大家,休息了一会儿,几个人便忙的拍照,他们爬上爬下,毫无倦意,看那样子,早就把疲劳抛到了九霄云外。

庙旁边一棵孤零零的菩提树,给我们送来了一丝阴凉,那几个身上长红疙瘩的可怜家伙们又光了膀子,坐在太阳地里晒爷,杀毒消菌。

休息了一个小时我们又出发,大哥说今晚我们住在徕得村。

把不锈钢碗往袋子里一撂,懒得清洗,出来时间长了,越走越懒,越懒越不想动。

又要开始爬坡,好长好长,山坡上长满了花花绿绿的灌木,叶子的红色是那样的浸透,热烈的让人忍不住要多看它几眼。

爬了很高,峡谷渐渐又变成了深不可测的恐怖的万丈悬崖,往下看去有点眼晕。

峡谷对面的半山腰上,有几片倾斜的贫瘠田地,很陡,一块块像疤瘌长在巨大的山坡上,很多坡地估计有七十度,竟然担心人在上面耕作的危险性。台地和山坡的夹角盖了一溜藏居,数了下,大概有十几座。远距离看,山坡陡的简直无法让人生存,耕作的艰辛还要加上危险的环境,耕地旁边就是万丈悬崖,他们也不恐高,还有,如此偏僻之地,孩子门去哪里上学,男人们去哪里娶媳妇,脑子里冒出了很多问号。

走过长长的山坡,不由的长叹一声。一直在想,他们在这样的地方如何生存。

真是环境决定命运,他们难道是因为眷恋这一点点贫瘠的土地而留在这里吗,几百年来他们选择这样偏僻、荒凉、闭塞的地方作为居住生存环境,这里恶劣的自然条件是否禁锢了他们的活动范围,我搞不懂他们的祖先为什么选择在这里生活。

有一点是肯定的,因为他们所具有的那种顽强的生命力,才让他们走过了几百年苦难的生命历程。



高山峡谷过徕得

好不容易费了九牛二虎的劲爬上了一道山嘴,拐过来一看,我的妈呀,前面还是一条无尽的山路,那根细细的白线盘绕在巨大的山腰上,一直延绵到远处的大山中。那山好大,那沟好深,远远看去,骡马只是一个个如沙的小黑点。

一尺多宽的古道,蜿蜒在荒凉的大山上。

漫长的上坡路,如果放在平常一定是走的人心烦,然而现在,我却在这行走中享受着大自然的美妙,走的惬意。大家走走停停,见树阴就休息,空气燥热直烧嗓子,没有流动的风,每个人都走的悄声无息,将脸捂的严实,一直向上向上。

看着陈姐从后面慢慢走来,提不起腿脚,面色彤红,汗水将头发浸在一起,连嘴也懒得张。

沿之字型上坡小道,蜿蜒在灌木林中,那是无穷无尽的灌木林。马帮超过了我们,叮叮当当的马铃声连同骡马一直消失在半山腰的细线上。我们转过一个山嘴,再拐进一个狭小的山谷,就看见了在远远的峡谷尽头的森林下面有一片土地,还有一间房屋,小弟说那就是徕得村。

呵呵,虽然距离还很远,但是心里还是一阵激动,暗暗自喜,我们又可以歇脚了。

下午3:00在我们最疲惫的时候,来到了半山腰上的一户人家休息。主家叫次仁登珠,新盖了楼房。这时骡马已经卸了驮包,装备袋横七八竖的堆在大门口,平错和恩柱正在忙着搬运行李。房子前面的院子是马圈,满地的稻草,骡马都牵进来,门口一只黄狗在狂叫。

爬到二楼,倒在长椅上。

次仁登珠家还兼有商店的作用,只是物品短缺,没有啤酒。阿澍买了一箱子百事可乐请大家喝个够,疲惫的气息随着二氧化碳的喷出而有所缓解。

好长时间才看见小弟他们过来。老刘去大门外洗漱,站在木槽旁发愣,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溜木槽一节节的从山上引下来,清凉的水顺着木槽流向土坎下面的一个大木槽内,大哥对老刘说不能在这里洗,这水是喝的,去后面的河水洗脸。

我爬在窗户上向外张望,不时看见有转山的藏民从窗子下面路过,其中有一个穿着黄色喇嘛服的白胖子仰起头看我,他站在窗子下面向我挥手,说能在这个地方相遇都是缘分。

拿着毛巾下楼去与胖和尚还有两个藏民坐在山坡上聊天,胖和尚头戴红色小尖帽,背一个竹筐子,白净的脸面上都是汗珠。他不像藏族,倒更像一个标准的四川人。他用四川口音问我们从哪里来。我说我们从西安来,他双手合十,表现出深深的敬意。他说他带了十几个信徒从四川甘孜来,还有七十多岁的母亲和姨妈,今天早晨六点就从格布出发了,一路狂奔到此。我纳闷极了,他们比我们走的早,却比我们晚到,为什么我们在路上没有看见他们。这段路我们走了两天,他们只走了一天,怎么也想不通。

一会儿,后面过来十几个男女老少,两位白发苍苍的大妈柱着竹棍吃力的从我面前走过,对我和善的微笑着,老人穿着便服,脚登旅游鞋,一看就不像农村人,胖和尚说那是他母亲和他姨妈。老人跟着队伍,走走停停,不住的擦汗,是啊,为了完成一种心愿,这点累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指着不远处山洼的一堵围墙说,晚上他们就住在那里,并邀请我去那里喝茶,我的天,随便看看也有二里路,实在走不动了,谢绝了他的盛情。

在房子背后的山坡上找到了一泓泉水,凉沁沁的,擦了身子,舒服极了。

徕得村海拔3100米。

李公子对小弟说,想和阿岗去梅求布贡,听说那里是看卡瓦博格(梅里)的最佳地点,明天早晨可以拍到日照金山。小弟说不行,来不及了,那里海拔4500米,离徕得还有几个小时的路程,等走到那里也就半夜了,你们还要背上装备,算了吧。我们大家都劝阻他俩不要去,虽然遗憾,但还是安全第一,看看大家都反对,他们也只好放弃了去梅求布贡的计划。

次仁登珠家的房子里有两个木柱子,上面也裹满了许多竹棍棍,没有细数多少根,反正肯定是转了很多次卡瓦博格神山(梅里),那些竹棍棍相当于我们的照片,是一种真实的纪录。

我们泡了雪山恩赐送我们的普洱茶,大家疲倦的喝着热茶水。一个老妇,估计是次仁登珠的老妈,提了长长的木桶走进来,给里面倒了奶酪,然后提起桶中的木棍来回抽动,知道这是在打酥油。老妇穿着已经变了色的藏红色围群,头上缠着红绳辫子,她边打边看着我们,目光平和善良,好像看惯了我们这样的赶路人。

大哥说打酥油和打茶的木桶不一样,打酥油的比打茶的粗,这个打酥油的桶叫“乌玛胄”,打茶的桶叫“达斯”。地当中架了一个很大的铸铁炉子,李公子指着雕花铸铁的大炉子问登珠,炉子是从外面运进来的吗?回答是肯定的,我看着那么大的炉子惊异的自语道,不会是整体炉子运进来吧,那样窄的路,是不可能的。次仁登珠说是拆开驮回来,再安装在一起。

靠在雕刻彩绘的壁柜上不想动弹,倚在这样一件藏式艺术品旁,心里多少有一点慰藉。

天渐渐黑了,屋里那盏昏暗的灯泡忽明忽暗,登珠说自己发电,电压不隐,还要配一个稳压器,才勉强照明。有电灯总是一种进步。

大哥盘腿靠着柱子坐着,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忽闪忽闪的电视机,卫视节目正在播放台湾马英九的事情。登珠拿起遥控器调到视频,放了一盘VCD,是藏族歌曲,就那一盘碟来回的放,我们听不懂藏歌,看的人只打瞌睡,奇怪大哥直盯盯对着电视看什么呢?

有谁在喊,外面有两个尼姑。

不会儿次仁登珠领着两个光着头,穿着红色喇嘛服背着背架的尼姑走了进来,大家友好的点头微笑。两位尼姑大概都有三十来岁,浓眉大眼高鼻梁,不会说普通话,要通过大哥翻译,我们才勉强能够交流。大哥说她们俩是从西藏的那曲过来,一路风餐露宿,出来已经一个多月。

两位尼姑盘腿坐在木地板的垫子上,吃了自己带的青稞炒面,既捏了糍粑,又冲了汤喝,一举两得。吃完了自带的简单晚饭,她俩一人取出一个小本本,手捧端坐,默默的念经。

一个尼姑说她关节痛,示意我们有药没?我拿出了给自己准备的一盒“奇正藏药膏”送给她,药膏是密封的,只有使用时才能打开,可惜说明书是中文的,不知道它们会不会使用。

小弟从包里翻出一包茶叶,送给二位尼姑。

一间大屋子,我们各自寻找地方打了地铺,两位尼姑也寻一个拐角铺了塑料布和褥子,俩人合盖一床被子和衣而睡。

陈姐悄悄跑过来对我说,你晚上千万不要把腿亮出来。

我不解的问为什么。

陈姐捂着嘴笑着说,不要诱使尼姑们犯了戒律。

我知道是玩笑。

明天要翻越海拔5200米的说拉垭口,心里一直很担心,根据路书上介绍说,说拉山口常常无法逾越,危险异常。再危险也得走,已经走到这里,也就无所畏惧了,实在不行了就拉马尾巴,爬也得爬过去。

今天走的太累,躺下没有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梅求布贡的圣洁

今天是十月十七日,晴朗的天。

凌晨四点半正睡的香,豹子对睡在长凳子上的平错说,人家尼姑都翻山了,咱们还在呼呼大睡。揉揉眼睛,翻身看,果不然,昨晚尼姑睡觉的地方空荡荡的,竟然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走了。

赶紧起来收拾东西,简单的吃点早餐于凌晨5:30出发。

漆黑的山谷,静悄悄的队伍,披星戴月,山路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在移动,骡马的铃铛声传了很远,气喘吁吁的赶路。路过了胖和尚扎营的那个院墙,里面幽森空荡,怎么也不会想到昨天晚上这里住过很多人。

早晨7:20爬上了一座海拔3525米的垭口,满头大汗,心跳的快蹦出来。

远处山头和峰顶的白云被朝阳染成了金黄色,山谷里还是黑黢黢的一片昏暗。拐过了一道山嘴,就看见了那两位尼姑,俩人一前一后,打着手电筒,慢慢的往前行走。赶上了他们俩,大家见面莞尔一笑,一起往前走去。

行进在杜鹃林中,晨曦中的松萝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每每向上攀爬时就会回头眺望,山谷里的那几片耕地和那几间房屋对我们来说,已经成了遥远的过去,离我们愈来愈远。走到一处稍平的地方,我们几个与两位尼姑合影留念,路上偶遇,相信与路途遇到的其他许多转山的人一样,有缘擦肩而过,然后天各一方。不过,我们和尼姑好坏是在一个房檐下面休息过,缘分更多些。

山大沟深,山路又长又陡,谁都没有办法走快,我们成了一个队伍,也许她俩有意想和我们一起走,总是不离前后。大哥说,她们感觉和我们走在一起安全。

上午9:00我们终于来到了海拔4000米的混合林带,此时已经走的我头昏眼花,气喘不止,心脏突突的狂跳。平错吆着骡马过来,笑着说,老大再坚持会儿,梅求布贡马上就到,在那里可以看见卡瓦博格(梅里)。

穿过一片杜鹃林,再拐过一道山嘴,眼前就是一个平缓的大山坡,山坡上长满了低矮的高山杜鹃灌木林,大家坐在这里休息,享受着刚从云端里露出头来的温暖阳光。青黛的远山被厚厚的白云遮住,翻滚的云带,将巨大的阴影投向黑色的峡谷,云层上的蓝天碧透如洗。

两位尼姑从树丛中慢慢走来,在斜斜的山坡上,两个长长的影子随着他们移动的脚步。绿色的杜鹃林,黄色的树冠,红色的灌木,烘托着两个红艳艳的人影。

灿烂的阳光从云翳里浮起来。

梅求布贡,海拔4200米,长长的山坡,被强烈的阳光照的亮堂堂。

对面的卡瓦博格(梅里)被巨大的云团遮盖着不肯露脸,等了好久,仍然不见踪影。

于是,我们大家怀着很遗憾的心情,面对卡瓦博格(梅里)虔诚的三叩九拜,希望神山能够露出它尊贵的面容。大哥和那两位尼姑看着我们的举动都默不作声,他们疑惑的看看我们,再看看对面卡瓦博格峰顶的白云。

大哥拍拍我的肩膀说,卡瓦博格神会感觉到你们的诚意,走吧,心里有佛就可以了。

我们站起身来,一步一回头的向前去,心里总有一种述说不清的失落,低着头默默的走,心里有着万千的不甘。

深深的峡谷里覆盖着茂密的原始森林,漫山的苍翠葱郁中耸起几棵高大的松树,柠檬色的针叶透射着阳光,黄灿灿的让人怜爱,狼牙叶的红色浸透着诱人的鲜亮,撩起人们无边的遐想。边走边看,很缓慢,不想走快,心里总是很不情愿,总想看到卡瓦博格(梅里)的笑脸。

豹子走在我后面,一板一眼的唱着齐峰的《我和草原有个约会》——

我曾在远方把你眺望

我曾在梦乡把你亲近

我曾默默为你祈祷

我曾深深为你牵魂

……

白云仍然遮盖着半个天空,心里的沮丧让我连连叹气,心想我们不会那么倒运吧,一路走来对卡瓦博格的顶礼膜拜,老天爷无论如何也应该被我们虔诚的行为感动,我默默的祈祷,希望我们的诚心能够感化梅里雪山的云雾。

高高的山腰,长长的古道,踽踽行路人。

正走着,突然从前面的拐弯处传来了热烈的欢呼声,呼叫声划破寂静的山川峡谷,尤其是陈姐那尖利的女音。

——快看啊,卡瓦博格(梅里),卡瓦博格(梅里)!

大家全都停下了脚步,仰望着从白云中渐渐显露出来的卡瓦博格(梅里)。

我心里颤抖着,痴痴的望着,蓝天下那块禁锢着卡瓦博格(梅里)雪峰的白云,终于松动了,它携带着长长的玉带,缓缓的朝北飘移着。

白云缓缓的,速度很慢的飘过,晶莹的雪峰一点点露出脸来,一点点的感受到了卡瓦博格(梅里)神山那气宇轩昂、英姿勃勃的宏伟气概。

白云一点点的飘过,碧透的蓝天下,挺拔雄伟的雪峰从云层中慢慢的升起来,我看见过许多雪山,虽然也被圣洁的雪山感动过,但是没有哪座雪山像卡瓦博格(梅里)雪山这样震撼我的心灵。

俩位尼姑双手合十默默念经,老刘、阿澍、陈姐、豹子和我都看傻了眼,盯着那慢慢升起圣山连眼睛都不眨,听见了豹子和陈姐的抽泣声。

陈姐一边擦泪一边说,刚才大家对梅里磕了头,神山终于显灵了。

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逝。

隐约听到小弟和李公子的声音,他俩站在一里以外的大山坡上,如两个小柴禾棍,向我们频频招手。

大哥对我们说,在那里看梅里,角度最好。

我转过身去,向着梅求布贡那高高的山坡,去追寻梅里神山的高远与圣洁,去寻找我们心灵中等待的那份信仰。
  

被卡瓦博格(梅里)融化

一口气跑到梅求布贡的山坡上,面面对卡瓦博格,凝视着那座日思夜想的银色金字塔。

前方,从白云中缓缓升起的卡瓦博格(梅里)峰像是一樽庄严肃穆的神,主峰下是无数形态各异、风姿卓越的山峦群峰,那些无尽的山峦就好像是万丛簇拥、顶礼膜拜的芸芸众生,它们用敬畏的姿态仰视着卡瓦博格神山。

卡瓦博格傲视群雄,尽显着王者的风范与气概。

十几分钟后,在我们的默默注视下,白云褪尽,阳光下,卡瓦博格忽然擢(zhuo)拔现身于蓝天之中,晶莹的雪峰反射出万道银光,恢弘的气概,壮烈的雄伟。

我们惊呆了,大美无言。

伟大的卡瓦博格(梅里),我们来了。

目睹眼前那座凌云绝顶、晶莹璀璨、摄人心魄的巍峨雪山,我周身的血液都在热烈的沸腾。万籁俱静中,卡瓦博格(梅里)雪峰伫立在辉煌的阳光下,美仑美奂,是我今生所见最壮观最美丽的极致景色。

仰望卡瓦博格(梅里),湛蓝纯净的天空中起伏着刚毅的银光线条,冰清玉洁的雪峰前,几朵白云飘过,雪峰下的山峦覆盖着茂密的森林,眼前的山坡上铺满了茸茸绿草和芬芳的花朵,整个世界蒙胧而飘逸,如梦如画。

恍惚间,感觉我站到了青黛天光之中,眼前是一片辽阔苍茫,神圣的皎洁涌进我的灵魂,不觉得泪水潸然而下。

不知道什么时间,天光下,我似乎看见小弟和阿岗黝黑色的曲线,盘腿坐在草地上。这样的气氛很快感染着我们,浓郁的宗教氛围包围了我们的身体,大家不知不觉的被眼前的圣灵融化,裹着肉体的外衣不知道何时已经剥离了我们的身体。

面对神山,我们长跪不起,让梅里雪山温柔的风滋润我们的心灵,抚摸我们的肉体,感受生命的自然形态。

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肃穆的气氛之中,如洗的碧空下,逆光的身体轮廓,像是一樽梅求布贡的巨石,凝固在了天地之间。

面对雄奇、神秘的卡瓦博格,我感到身体里有一泓热血在沸腾,天幕下,飞逝的流云里,带走了我的脚步,带走了我的岁月,带走了我的生命。

感慨生命的流逝,我为生命祈祷。

不想起来,就在那里,沐浴着卡瓦博格雪峰的莹洁和阳光下的炫耀,被卡瓦博格巍峨雄奇的磅礴气势所震撼。我们在这里展示着生命的自然特征,此时此刻,我们的身体在自然状态下,焕发着生命中最质朴,最生动,最美丽一面。

一路风尘,我们走的太苦太累,只是为了寻求转山的真谛,今天在如此近距离仰视伟大的卡瓦博格神山,感受大自然的造化和它的美丽以及它所传达出的幽深的宗教气息。

我抬头看看天空,蓝天碧空又远又近,圣洁的天地一尘不染。

我们被感动,终于在这里寻找到一片净化生命与灵魂的天空。

面对卡瓦博格,我们顶礼膜拜,完全沉浸在纯洁的天地之间。

我在经历着大彻大悟的过程,我的生命之旅,我的人性之旅,我的灵魂之旅,自然之旅。

全然不顾视线之外的事情,一心追求——高远与圣洁——的境界,这种境界在我们的生活中已经越来越难以寻觅了,今天在这里我们似乎找到了某种精神上的信仰,信仰自然。

眼前高耸的雪山,被人为的蕴涵了佛学意境,宗教融入自然,雪山是神的化身,我们仰视雪山,我们景仰雪山,我们视雪山为纯净的世界,我们完全折服于雪山的“洁净”,是因为我们是那样痛恨社会的肮脏和丑恶。

虔诚的寻求,渴望神山能赐给我们美好幸福生活。


翻越说拉山口

碧空如洗,阳光闪烁,雪山冷艳,万物生动。

依依不舍的离开梅求布贡,顺着山腰的小道,走过彩色的灌木丛林,前方蓝天下的雪山,就是说拉山口。长长的山坡有上千米高,弯弯曲曲的小路延伸到视线的尽头,仰头可以看见山顶,俯首可以一览河川。

行走在横断山脉的皱褶里,才明白什么叫做“山大沟深”。

绕过山嘴,远远的看见马帮和三个队员在一个山洼里休息,一缕淡淡的青烟飘起,七八个绿色的装备袋撂了一地。

走过来时,大家都冲着我们在笑,知道他们笑什么,我们说他们太遗憾,没有沐浴大自然的和煦,没有寻得神山的恩赐,不过不要后悔,我们已经替他们接受了神山的赐予,希望他们生活幸福,身体健康,工作顺利,生意兴隆。

喝了酥油茶,吃了豹子和李公子烤的香崽肠,给身体加点能量,等一会就爬那危言耸听的说拉雪山垭口。

恩柱和平错背对着卡瓦博格拍照留念,大哥脱了黄球鞋,凉出那双磨出洞的线袜子,老刘靠在装备袋上闭目养神,豹子用心的烤火腿肠吃,两位尼姑盘腿打坐,捧着经书诵读。

休息了一会儿,大哥叫大家穿上厚衣服,准备上路。

小路在缓坡上蜿蜒,骡马排成一字队形,叮叮当当的在山路上转过来又转过去,踏过山坡上一丛丛绿色的高山杜鹃。我慢慢的跟在骡马后面走,速度慢,消耗就少,不知不觉就上了一个山梁。

翻上一个宽阔的山脊,又是一个漫长的山坡,周围耸立着由红色砂岩组成的山峰仞脊,偏地的砾石,荒芜的像是月球表面。垭口有几座玛尼堆,乱石堆砌,大小不一,上面少有经文石,红色的石头经历了岁月的磨砺,不再尖刻,而多有圆润。小路从山脊穿过,顺着山腰横切过去,向着两山间的U型山谷延伸。

两侧的山峰覆盖着白雪,遍山的滑石坡,红的石头,灰的石头,谷底散落着一些巨大的滚石,我们在砾石间穿行。

前方的垭口连接着两侧的雪山,巨大的滑石坡,五彩的山脊,前面几个人像黑色的小沙粒,在光秃秃的半山腰移动,一条细线一直通到插满经幡旗的山顶。

我们从右侧的雪山下面绕过去,顺着在滑石坡上踩踏出来的一尺宽的小道一直往上,不敢停下,千米的山坡由疏松的碎石块组成,近乎六十度左右的倾斜,毫无遮拦,走在上面颤颤巍巍。

中午2:40我们爬上了海拔5200米的说拉山口。

没有胜利的呼喊,只是手心朝上,面对遥远的卡瓦博格(梅里)学着大哥的样子对着苍天道:哎哈桫椤。

心里其实激动的话语涌到了嗓子眼,直想放开喉咙对天狂吼,看看空中翻滚的云雾,把想喊的话语咽了下去,忌讳震撼会带了雨雪,索性不吭声了。

狭窄的山脊上插满了竹竿和彩色箭旗,竹竿中间堆积着碎石,一道道的经幡旗在空中猎猎飘扬,无数的彩旗被风吹成了长长的弧形。旧的经旗在寒风中已经被抽打成了细丝,新的经幡旗又在风中强劲的舞动,厚厚的积雪从两侧的雪山延伸过来,垭口上白雪茫茫,寒风凛冽,天空中乌云涌动,太阳在云翳里沉浮。

山垭口能站人的地方大概只有两平方米,陈姐和豹子跪在厚厚的雪地上,对着卡瓦博格(梅里)双手合十,寒风将他们脸颊上的泪珠结晶成冰粒,阿澍站在经幡旗下,闭目低首数着手中的那一长串佛珠,平常桀骜不驯的老刘,今天也被神山感动,凝视着说拉雪山半天不动。大家也许除了激动,还有心灵上的某种启示。

他们在为生命祈祷。

我仰起头,透过劲飘的经幡旗,注视着在天空中盘旋的几只雄鹰。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豹子转过来,问我是不是哭了,我摇摇头说没有,是寒风吹的。

所有的人,都沉浸在无比的虔诚和肃穆当中。

站在垭口,猛烈的寒风拂过,通身凉沁沁的,手指头都冻的麻木,禁不住浑身颤抖的厉害, 等不及小弟他们上来,转过身,一路小跑着下山去。

幽深的山谷通向天边,山谷两侧,一面是白雪皑皑的陡峭山峦,另一面是千仞壁立的红砂岩山脊,所有山峰的岩石都是垂直耸立,赞叹地质运动的伟大杰作。

( 本文作者 : 雪山的小鸟 )

网友评论

锟斤拷锟斤拷要锟斤拷录锟斤拷趴锟斤拷曰锟斤拷锟 登录 | 注册 |
  • 独自跳舞1419 回复


    不仅一路颠簸而且还风险重重,真心不容易。

    发表于:2022-5-17 17:12

    • 雪山的小鸟: 十三公里生死路泡完温泉小弟召集大家开临时会议。议题是:我们现在决定是继续前进去察瓦龙乡休息,还是就在这里扎营。这里距离察瓦龙乡还有十三公里路程,我们先吃中午饭,打点尖,五点半出发,大概三个小时我们就能走到察瓦龙,最迟不过9点可以到达。如果有谁愿意一会儿跟大哥坐车走,剩下的人每人腰包里装......
  • zhb001 回复

    历史上的徒步哈哈

    发表于:2022-5-13 16:31